不夠他施醫贈藥,做善事捐贈的十分之一,究竟靠什麼積攢起一份如此寵大的家業?
再比如:他是醫者,結交的朋友卻大多是江湖人士,現在回憶起來,他們當中很多人都是練家子。
再有:顧洐之行蹤飄忽,興之所致就回家,看起來毫無規律可循。他前腳進門,那些朋友立刻聞風而至,其中有幾個雷打不動,次次造訪。
她那時年紀小,顧洐之並不避她,有時甚至還特地帶上她跟朋友會面。
有一次她半夜醒來,聽到他們推杯換盞之間,曾反覆提及“少主”二字,當時她睡得朦朦朧朧,邊揉著眼睛邊問:“外公,少主是誰?”
眾人摒息,外祖捏著她的鼻子,笑:“是外祖好友的孫子,以後帶你去見他。”
她那時膽小懦弱,僕人懼她是嫡小姐不敢跟她玩,杜荇杜松卻是不屑跟她玩,因此十分盼望能有同齡的朋友。
對於這個“少主”自然抱了十二萬分的希望,曾好幾次追問,都被外祖用其他的話岔開,含糊帶過。
小孩子忘性大,時間久了,自然就忘了。
杜蘅悚然而驚,猛然坐直了身子:有哪家的孩子,會用少主為名?難道,外祖當年,以行醫為名,四處遊歷其實是在策劃謀反不成?
一念及此,杜蘅不禁冷汗涔涔。
“怎麼啦,”紫蘇關切地問:“可是要茶?”
杜蘅恍若未聞,沉浸在回憶之中。
不,外祖如此溫和純善之人,怎麼可能行此大惡之事?況且,顧家家訓,凡顧家子弟皆不得入朝為官,為的就是遠離廟堂,避免池魚之殃。
一般謀反之人,或是窮困潦倒,或是蒙受不白之冤,或是被人蠱惑挾迫……才被迫揭竿而起。
然,顧家在清州百年基業,富甲一方,生活優渥,窮困潦倒挨不上邊。
地方上頗有名望,深受愛戴。地方官員升遷調任,必然要到顧家拜訪,不白之冤也不可能。
四鄰八鄉的潑皮閒幫,顧家也常有資助,就怕結了惡緣,惹上官非。再加上,清州人都知道,祖父交遊廣闊,朋友遍天下,等閒不敢招惹。被人挾迫盅惑的可能也基本排除。
外祖又怎會違背祖訓,倒行逆施,圖謀不軌?
一定是她聽錯了,或是年代久遠,記錯了也未可知。
說不定,那人是叫少竹?或是曉竺?
杜蘅皺眉,又或者,他們指的是某個和尚的法號?
她記得,外祖結交的朋友裡,不乏方外之士。
其中就包括那位在顧家善堂裡一住三年,賴著不走的胖和尚。
可是,不對啊,她記得大家好象都叫他玄……玄什麼來著?對啦!是玄譚法師,可不是什麼少竹。
等等,玄譚法師的弟子,她應該是見過一次的!
那時,外祖還沒離世。具體哪一年,卻有點記不太清了。
只記得玄譚法師突然離開了善堂,當時柳氏高興得不得了,幾乎逢人便說,只差沒有敲鑼打鼓,鳴鞭放炮了!
結果,半年後的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玄譚法師突然登門拜訪,還帶了個十歲左右的漂亮之極的瘦弱小男孩。
大家一度以為他是個女孩,因長得實在太漂亮,紛紛猜測是玄譚從哪裡拐來的。
杜荇為此哭鬧不休,直到強行脫下他的帽子,發現他是個光頭的小男生,這才作罷。
柳氏擔心他賴下不走,不料,玄譚只住了兩晚,就帶著男孩離開了顧家,從此沓無音信。連顧洐之死,也不曾來弔唁。
為此,柳氏沒少在人前咒罵過他忘恩負義……
杜蘅閉了眼睛努力思索,卻怎麼也想不起男孩子的名字。
似乎,玄譚從來不曾向眾人介紹過他?
那少年自始自終不曾開口說過話,驚人的美麗卻在她幼小的心靈上打下了深深的鉻印,很多年都不曾或忘……
等等!
驚人美麗的少年,青黑如黛的長眉,豔似塗朱的紅唇,以及純潔乾淨似山谷百合的眼睛……
杜蘅心臟驀地狂跳,脫口喚道:“師傅!”
沒錯,她童年時曾經驚鴻一瞥的絕美少年,就是慧智!
“咣噹!”幾乎與此同時,馬車一個急停。
杜蘅猝不及防,被從坐位上摔落下來。
“啊呀!”白前毫無防備,整個人往前一衝,撲到了馬車中間的小方桌上。
小木桌是固定的車上的,並沒有移動。但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