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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在黑暗裡。這一刻則是不必了。

當他問我是否願意隨他看昆池風月時,未嘗沒有一絲歡喜與期盼。我信他終究可以離開長安的樊籠回去自己的故鄉,也信他可以策馬揚鞭於瀾滄江之岸。我並不懼此間風雨艱險,也不懼因此損身殞命,卻只是怕,怕自己心中一瞬的溫情,足以沉淪不起。

當他再叫我抱起琵琶,我也知這是他予我最後的暗示。從茲而始,諸事均有安排,而這是否就是趙齡所說的“非常時刻”?

我將那銅匣託在掌中,微微一笑,心頭震顫。趙齡也許早已預知我會面對今日的艱難抉擇,我既想顧全對鳳迦異的情分,又不想辜負趙齡的囑託——這兩者的矛盾只有以我生命的結束來化解。

趙齡,你想得這樣周到,卻還是要我死。

我緩緩撥開銅匣上的小鎖,咯噔。心也隨之一動。

軟紅綢覆裹著一枚烏色盈盈的藥丸,不過水滴大小。移近食指與拇指,拈起了這粒水滴,靜了靜,強壓著心中萬般洶湧,閉目,仰頸,服藥。

那水滴很快滑入我的喉管,並向更深處滑去。我開始有眼淚,一滴,兩滴,順著眼角滾落,所有的惶然與不甘漸入潮水般退去。感覺置身浮舟,四周全是海水,與天一樣靜謐深藍,無邊無際。波浪平靜,海天透明。

至於此後種種,皆與我無干了。

天寶十載秋九月初五夜,我在一片黑甜夢境中沉沉而去。

然而命運再有捉弄,我竟醒來,於無邊黑暗之中。掙扎欲起,又沉沉跌倒,這才發覺手足之間均有鎖鏈羈絆。再一看,倒是在牢獄之中了。

我心一沉,想這已過了初六麼,他已經走了麼。如此一分一分捱到天明。

在牢中關了十來日,並沒有聽到外間任何一點訊息。心中反覆想起的,居然是趙齡送我的那隻銅匣,委實不明白他的用意。突然又想,莫非是銅匣經了鳳迦異的手,他有心不願我死去?滿心疑慮思忖,*相煎,卻無計可施。

後來的一日,竟是趙齡來獄中探視。

“他離開了長安。”趙齡道,“已經回到南詔領兵,並接受吐蕃所封的將軍印。”

“奴婢……”

“過兩日就會放你出去。”趙齡開啟食盒,當中一碗蛋羹。

“奴婢有一事不明。”我恍惚問,“奴婢不是應該已經死去了麼?”

趙齡不回答,只道:“快吃罷。”

我窮追不捨:“大人不是要奴婢死去麼?”

趙齡突然放下碗筷,靜靜答:“你只有在鳳迦異離開長安的那段時間昏迷不醒,才能跟整件事情脫離干係。”

不提防是這樣的答案,我慢慢端起碗,機械地將蛋羹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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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髮(1)

小重山

春到長門春草青,玉階華露滴、月朧明。東風吹斷紫簫聲,宮漏促、簾外曉啼鶯。愁極夢難成,紅妝流宿淚、不勝情。手挼裙帶繞花行,思君切、羅幌暗塵生。

秋到長門秋草黃,畫梁雙燕去、出宮牆。玉簫無復理霓裳,金蟬墜、鸞鏡掩休妝。憶昔在昭陽,舞衣紅綬帶、繡鴛鴦。至今猶惹御爐香,魂夢斷、愁聽漏更長。

天寶十一載初春,我踉蹌走出大理寺獄,剎那而來的光線刺得我許久無法睜目。卻有一件氅衣從身後靜靜披過來。

“回去了。”是趙齡。還是那一駕青帷車,與那年離開太子府前往詹事府時一樣。我卻遲疑,不知道他所說的回去,究竟是去往何處。那氅衣漸有了溫度,低頭看見自己裙衫已汙糟不辨本色,想必這形容也是一般不堪:一身黯淡破舊的裙衫,首如飛蓬,枯瘦形如鬼魅。

趙齡並未與我同車,只是勒馬在前。回到詹事府,有僕婦過來為我盥沐梳洗。

沉入水中的剎那,每一寸肌膚恍惚徐徐復活,隨之復活的,還有那顆原本以為死去、以為不再有溫度的心。

銅鏡裡一副容顏瘦損蒼白,輕輕抹上胭脂,呵化翠鈿之後的薄膠,在眉心、頰畔貼了。再綰成墮倭髻,那一頭亂髮經溫水櫛沐,又恢復起些微光澤。

收拾停當後,僕婦囑咐道:“大人叫姑娘這就過去。”

這庭院還是往昔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映在眼裡卻是另一副模樣。

“近前一些。”趙齡道。我膝行了幾寸遠,茫然跪了。

“倘若要你選擇,是重新回到雲韶院,還是入道,還是返回家鄉?”趙齡微笑問道。

我驚詫,這三種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