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心裡十分驚訝,也掀動著情感的波瀾。他儘量壓抑著自己,不使那柔情外洩。他不知道,漪羅進宮是什麼意思,是圖謀日後對他的報復,還是故意這樣做給他看?他定定地看著漪羅,漪羅偏偏連頭也不抬,眼珠兒也不向他轉一下。孫武知道他得罪了倔犟、任性同時又情感濃烈的小女子,或者說因為殺掉漪羅的姐姐皿妃,結下了深仇大恨。這是他始料不及而又不能不這樣決斷的,然而,這個致皿妃於死地的決斷,在常人看來又是那樣地暴虐、乖張和無情。他是十分地喜愛和珍視少女漪羅的,可他又覺得渾身是嘴也無法說動漪羅。他的心裡覺得很苦,雖然到底還是得以官拜將軍,卻難以擺脫失掉漪羅的遺憾、失落和惆悵。
漪羅看見了終於光榮地官拜將軍的孫武,卻裝作沒看見。她低著頭彈奏七絃琴,眼睛的餘光卻掃著孫武。她手指撫弄著琴絃,這首曾經作為情愛的傾訴,彈給孫武聽的“深潭”和“梅花”,這會兒變得那樣地深不可測,秘不可言。其中有憤,有怨,也有依戀,還有委屈。她不能原諒孫武的無情,不能原諒孫武所帶給她的失掉最後一個親人的孤單和痛苦。孫武讓她感到這個世界是如此地可怖,充滿著鮮血和殺機。她害怕柔弱的她,不知哪一天也會橫遭慘禍,而執斧的,說不定便是她曾經委身的孫武!她逃出孫武的館舍,不料,茫茫世界無處可以棲身。她暈倒在吳楚邊邑,醒來的時候已經落入了伯嚭之手,被送進宮來。大王闔閭見到她,吃了一驚,以為皿妃的魂魄歸來了,及至一問,才知她是漪羅。大王闔閭沒有再表示什麼,只是讓伯嚭快些將她帶走,似乎她是個不祥之物。她被閉鎖深宮,演習樂舞,她知道今生如果想逃出宮門,是很渺茫的。她也知道,姐姐皿妃在宮中所受的折磨、冷遇、爭鬥和惴惴不安,她都要經受的。說不定哪天就被折磨到死,說不定像姐姐皿妃一樣,出得宮門,唯有身首兩分開!她的心亂如麻,琴屢屢彈錯。她幾乎要落淚了,儘可能地忍著不哭出來。她想說,孫武啊孫武,你的將軍的徵袍,是姐姐皿妃的頭顱換的!
闔閭:“孫將軍,你看這小女子漪羅與一個人十分相像哩……啊,不提了不提了。”
不是已經提起了嗎?
孫武的心一動。
闔閭又道:“孫將軍,漪羅所奏的是什麼曲子?”
“《深潭賦》與《梅花操》。”
“哦,寡人聽來,這潭水彷彿不那麼清澈。”
“臣以為尚可。”
“將軍說是尚可,一定是尚可的了。只是寡人聽得心煩。算了,不要彈了。下去。”
不知道大王闔閭又動了什麼心思。
漪羅收琴,欲走。
大王闔閭又道:“且慢,漪羅過來說話。”
漪羅忙走上前來:“漪羅叩拜大王。”
“免了。”
漪羅侍立,飛快地掃了孫武一眼。
目光冷颼颼,無限怨憤。
孫武把頭扭到了一邊。
闔閭:“漪羅,你當是知道,孫愛卿已經是吳國的將軍了。”
“小女子知道,這回孫將軍如願以償了。”
孫武也看了漪羅一眼,聽出漪羅的言語中含著譏諷。
闔閭:“孫將軍以社稷為上,自然應當如願以償——唔,恐怕還說不上是如願以償,孫將軍你以為如何?”
“臣唯以報效大王為願。” 。 想看書來
十一、鍾愛依琴(2)
“好,說得好。孫將軍,寡人慾將完璧歸還於你怎樣?”
孫武明白大王指的“完璧”乃是漪羅,便看了看漪羅。
漪羅自然也明白,可是滿臉鋪著冷漠。
孫武說:“孫武從未丟掉什麼璧玉,不知大王指的是什麼?”
闔閭哈哈大笑。
闔閭的笑,比他的憤怒更加可怕。
闔閭說:“伍大夫,你說孫將軍有沒有丟掉一塊最美的璧玉啊?”
伍子胥笑說:“臣讀《孫子兵法》,知道有一句名言叫做欲擒故縱。”
闔閭:“哈哈,好一個欲擒故縱!孫將軍你別再打啞謎了。寡人把漪羅歸還於你,領回家去吧!”
孫武:“謝大王。”
漪羅忽然噙著淚:“大王!”
闔閭:“你有什麼話說?”
漪羅:“小女子與孫將軍緣分已盡,願意在宮中為大王奏琴吹簫,解鬱舒懷。”
孫武感到心冷。
大王闔閭一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