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直讓醒言覺得陰風颯颯、鬼氣森森。
而在他身側的瓊肜雪宜,現在則緊緊抓住他的手掌——無論她倆身手如何高強,往日如何膽大,到這時也終於顯露出女孩兒家的本性,一左一右緊緊靠住醒言,心神腿腳俱顫,一動都不敢動!
本來醒言心裡也有些打鼓,但感覺出身旁兩個柔軟身軀急促的顫抖,便終於也清醒過來,記起自己是三人之首,此刻實在不該是他害怕的時候。於是,醒言靜下心神,凝起雙目,朝剛才那吟哦之聲傳來之處望去。
過了這一陣,他已漸漸習慣了周圍的黑暗。現在注目望去,正見到在他們左前方大約百步開處,有一株蓬蓬如蓋的松樹。在樹下,依稀有個淡淡的人影,正坐在一方石頭上,斜斜倚靠在樹幹上。
見到有人,醒言便不那麼害怕;咳了一聲,給自己略壯了壯膽,便要朝那邊喊話。
正在這當兒,那處松樹下突然亮起一團火光,然後便聽到一個蒼老沉穩的聲音順風傳入耳中:
“長夜未央,行旅孤寂,幾位清客何不暫息征塵,前來與老朽一敘?”
聽到這條理分明的話語,又看見那處打起燈籠,醒言立即就把所有害怕心思都拋到九霄雲外。品了品松下老者的話語,覺得甚是古雅,他便也動了攀談的心思。
心念及此,醒言就從瓊肜雪宜手裡掙脫,朝那燈光閃動處拱了拱手,朗朗應了一聲:
“好,那我等就攪擾了!”
說罷,他就拉起兩位還有些瑟縮的女孩兒,朝那火光跳動處大踏步走去。等到了近前,醒言才看見這松樹下青石邊坐著一位面貌清癯的老者,身著灰色舊袍,手執烏紫簫管,正含笑看著他們三人。一隻圓團的燈籠掛在他頭頂松枝上,正隨風輕輕搖盪,將一團桔黃的柔光灑在樹下方寸之地上。
望見這團溫暖的燈光,本來心中還有惕惕然的瓊肜雪宜二女,也安定下心神來,全都乖巧的立在堂主身後,聽他如何與外人講談。
見他們三人應邀而來,這長衫老者也甚是欣喜。待看清三人樣貌,發現都不似村俗蠢鈍之人,便更是高興,就開始熱情寒暄起來。待一番攀談之後,醒言也發現這位覿面相逢的老者,談吐見識甚是不俗,倒與他當年的啟蒙恩師季老學究差不多。想來,這老者也應是書生儒士一流。
如此一來,原本這夜晚孤寂,錯過了宿處,醒言正是無聊;現在在這樣的荒郊野外居然碰到一個文學之士,自然要大談特談。認真說起來,自他上了羅浮山之後,很久都沒像今晚這樣,碰到可以一起說說詩書義理的合適談天物件。
又往來寒暄一陣,熟絡了許多,醒言便自然提到剛才聽到的那陣簫聲。贊過老者簫藝精湛之後,醒言倒底少年氣盛,便直言方才老者這簫曲,奏得未免太過悽清,幾乎有如鬼哭;若要是經常這樣吹奏,不免便會傷了心神元氣——現在這侃侃而談的少年,已與當年在饒州時不可同日而語;看多了道家典籍,不知不覺間醒言便已有了融會貫通之意,知道這養生之理無處不在,禮樂之事自也與它大有干係。
只是,聽他這樣好心的建議,那老者卻只是笑笑,並未直接作答,反而問醒言是否真聽過“鬼哭”。於是二人話題,就這樣扯到神鬼幽明之事上。不知怎麼,說得一陣,醒言與那老者就開始爭論起這世上有鬼沒鬼來。
與儒衫老者不同,醒言執言這世上本無鬼,純粹是民間捕風捉影而來。有此立論,倒不是因他真仔細琢磨過這事。很大程度上,倒是因為生怕身後那兩個女孩兒驚恐。到這時醒言終於明白,原來膽大包天的小瓊肜,殺人淡淡然的寇雪宜,竟然都會怕鬼!
因此,反正這長夜孤寂,正需要找個話題長聊,醒言便開始和那個儒衫老者就這世間有鬼無鬼之事,爭論個不亦樂乎。憋了這麼多時,從小就被他爹教誨著有意培養口才的饒州少年,終於有機會一逞詞鋒;滔滔不絕說上一陣,倒把那位原本從容淡定的長者,給說得好生焦急。只見他梗著脖項辯白道:
“小兄弟此言差矣!你說世上無鬼,就如你今晚行路百里,一路都未碰到住宿處,那是否就能說這世間從無客棧居屋?又或你打獵終日,沒獵得一樣野物,那是否就能說這山間沒有鳥獸藏伏?其實這鬼魂之事也是如此;不能因為小哥以前沒見過,就能斷言世上真沒有……”
聽他這麼一說,少年倒也低頭略想了想,俄頃便抬頭應道:
“前輩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只不過既然這樣,那小子也可說:路行千里,未遇宿處,固然不可言世上絕無客棧,但也不能說明這世上就有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