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娘心中一凜,面上卻若無其事,她比較擔心的是權仲白——見權仲白也是神色如常,未露一點端倪,這才放下心來。
封子繡給皇上倒了一杯酒,和聲道,“也不必過於擔心了,這種時候,沒訊息也好,這麼大的船隊,就是沉沒了,也一定會有訊息傳回來的。”
儘管他和孫家已經結了仇,可說起孫侯,封子繡的關懷之色還真不似作偽。皇上似乎懵然不知其中恩怨,他拍了拍封子繡的手背,嘆息著喝了半杯酒,才續道,“是啊,沒訊息也好,沒訊息,就還能和閨怨詩裡寫的一樣,深閨夢裡人一般地等。唉,只盼孫侯別做無定河邊骨就好了!”
他說話詼諧風趣,此時語調故意拿捏得有幾分幽怨,真是滑稽至極,蕙娘險險沒忍住笑意,權仲白倒是哈地一聲,“喝酒喝酒!”
皇上始終還是對泰西念念不忘,喝了一杯酒,又道,“還是他們的火器造得好!更新換代得很快,十幾年來,起碼已經是換了一代了。子梁這裡研製出了新式火藥,新火銃還在做……從做得到全軍換代,起碼還要十年,這麼算,我們是五十年才換一代……慢,慢啊。”
他這麼感慨,似乎和權仲白全無關係,可蕙娘卻聽得脊背發麻,心知他絕對是有備而來。果然,皇上話鋒一轉,又問楊善榆,“密雲那邊繳獲的火器,送到你那裡了沒有?”
“送到了,是前一代神威銃,改良過了,軍中沒有用這種火銃的。從走線來看,都是有模子的,也不是自己小作坊打出來的私槍。”楊善榆說起這種事,立刻頭頭是道、條理分明,憨氣不翼而飛。“而且,模子刻得很細,鐵水非常細膩……應該是不止做這一批。”
鐵礦是國家管制之物,大量開採,那是要砍頭的……這一批火器驚動天聽,引起皇上的注意,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封子繡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正面向權仲白髮問道,“當時亂得很,子殷兄又受了傷,嗣後我們忙著查案,也是疏忽了這麼一問。子殷兄當日問我借人伏擊,可見是早有準備……預料到了箇中危險,敢問這訊息,是從哪裡來的呢?”
隨著這一句問,滿桌人的眼神,頓時又齊刷刷地匯聚到了權仲白身上,卻是人人神色各異,各有心思。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頓酒不好喝啊
難怪皇上要死活拉進來喝哈哈哈哈
明天也有雙更!
明晚雙更後我的債是不是就還完啦!
☆、132盤問
以在座諸人的腦子——也許要刨掉一個滿面安詳;正微笑夾菜的楊善榆吧——誰也不會想不明白:這要是方便說的話,權仲白肯定早和封錦吐露實情了。為什麼不方便說?也許就牽扯到了權家從前的老關係,權仲白可以用如此委婉曲折的做法,向燕雲衛通風報信;把這個膿包給刺破,但要他出賣家族,把家中的暗線向皇家出賣,恐怕也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明知如此,封子繡卻還親口詢問,這簡直是有點耍無賴。往大了說,可算是在故意找權家的茬了。雖說權仲白也算是自己找事上身;怨不得別人,但如此行事;以後有了什麼線索,誰還會扯燕雲衛入局……
到此地步,蕙娘自然眼神微沉,略帶關切地向權仲白投去詢問的眼色,她能覺察到皇上似乎望了她一眼,才又轉向權仲白,他還扮好人呢,“子殷,要是不方便說,那就算了!”
不方便說,那不就等於是直認這事和權家有關,權家同這個私賣軍火的組織有密切的聯絡?可要直言不諱,權仲白又是不願說謊的性子,遷延猶豫間,恐怕難免露出端倪……
“這事,是不大好說。”權仲白卻顯得成竹在胸,他掩在桌下的手,不知何時尋到了蕙孃的手指,輕輕一捏,又鬆了開去。“還要從西北往事說起,這該如何開口,我一時竟也沒有頭緒。既然子繡你都當著二爺的面這麼問了,也好,那我就從昭明末年在西北的那番見聞開始說起吧。”
聽聞是昭明末年、西北見聞,皇上面上忽然湧起一抹潮紅,蕙娘正隨著權仲白的話望向他呢,如何能察覺不到?他亦有所自覺,不知為何,竟衝著蕙娘微微露出苦笑,這才肅容道,“好,子殷爽快,那我們就——洗耳恭聽。”
語調軟和,竟然不帶半點威嚴,反而還隱隱有些心虛……
“昭明二十年那場仗,打得相當艱難,西北在打仗,朝廷裡也在打仗。局勢很複雜,我也就不多說了。”蕙娘未曾明白皇上的表現,但權仲白卻似乎心領神會,他衝皇上微微一笑,倒也是體貼。“總之我到西邊前線欲要採藥時,可以說拖後腿的是自己人,可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