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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柴抽著,聞到他的手上有一股像松香一樣甜蜜的馬汗味兒。手背上長了一層濃密的像馬毛似的棕色汗毛。利斯特尼茨基不由自主地想去撫摸一下。他吞嚥著苦辣的煙氣,隨口說道:“您和另外一個哥薩克,從這個樹林子那裡順著那條小道往左邊走。您看見了嗎?”

“看見了。”

“如果在半俄裡內看不見咱們的步兵隊伍,你們就回來,”

“遵命。”

他們放開馬小跑起來。小樹林邊上是一片密密層層的小白樺樹。小白樺樹叢後面,是一片發黃的、令人看了很不舒服的低矮。稀疏的小松樹林和被奧地利人的輜重車軋過的灌木叢。從右方遠處,傳來震地的大炮轟鳴聲,可是這裡,小白樺樹林邊,卻異常安靜。大地在吸吮著濃重的朝露,萎萎野草,已變成排紅,開滿了早秋的花朵,預示著即將來臨的衰亡。利斯特尼茨基在一棵小白樺樹邊停下來,用望遠鏡眺望著林外的小山崗。一隻蜜蜂展開翅膀,落在他的馬刀套的銅頭上。

“胡塗蟲,”本丘克責怪蜜蜂的失策,惋惜地小聲說道。

“您說什麼?”利斯特尼茨基拿開了望遠鏡。

本丘克用眼睛看看蜜蜂,利斯特尼茨基笑了。

“它釀的蜜一定也是苦的,您以為如何?”

回答他的不是本丘克。機槍從遠處的一叢松樹後面,發出像喜鵲叫一樣的刺耳的呱呱聲,劃破了寂靜。子彈嗖嗖響著射向白樺樹林,一根被於彈打斷的樹枝在空中盤旋,飄搖,然後落到中尉坐騎馬鬃上。

他們吆喝、鞭打著馬匹,奔回村子。奧地利人的機槍不停地在他們背後掃射。

後來,利斯特尼茨基常常遇到志願兵本立克,而本丘克嚴厲的眼睛裡閃耀著的那種堅毅的光芒,總使他不勝驚訝,他感到驚訝,但是卻不能識破籠罩在這個外表如此純樸的人的臉上那烏雲似的、難於捉摸的深沉表情後面究竟隱藏著什麼。本丘克說話的口氣,也總好像沒有說完似的,堅毅的嘴角上,照例含著一絲微笑,彷彿總是故意繞開只有他一個人知曉的真理,在一條崎嶇的小道上走似的。他被調到了機槍隊。過了十多天(團隊得到了一天的休息機會),利斯特尼茨基在去找連長的路上追上了本丘克。他正頑皮地晃著左手腕子,走過一個燒過的板棚。

“啊——啊,志願兵?”

本丘克轉過頭來,一面舉手行禮,一面讓開道。

“您上哪兒去?”利斯特尼茨基問道。

“上隊長那兒去。”

“那咱們大概是同路?”

“大概是吧。”

他們在毀於戰火的村莊的街道上默默地走了一會兒。在幾處倖存下一些車棚、馬廄的院子裡,有許多人在奔忙,一些騎馬的人走了過去,冒著熱氣的野戰廚車就停在街當中,等候領飯的哥薩克們排成長龍;頭頂上飄著悶人的潮氣。

“喂,怎麼樣,在研究戰爭嗎、”利斯特尼茨基斜眼看了看稍微落在後面走著的本丘克,問道。

“是的……在研究。”

“戰後您打算幹什麼?”利斯特尼茨基看著志願兵毛烘烘的手,莫名其妙地問道。

“有的人當然要自食其果,至於我……看看再說。”本丘克眯縫起眼睛說道。

“應該怎樣理解您的話呢?”

“中尉,”本丘克把眼睛眯得更細,解釋道。“有一句俗話您知道吧:”玩火者必自焚“,就是這樣。”

“您頂好別打比喻,說清楚一點。”

“已經夠清楚啦。再見吧,中尉,我要向左轉啦。”

本丘克把毛烘烘的手指往哥薩克制帽簷上一碰,向左轉去。

利斯特尼茨基聳聳肩,目送了他半天。

“他是在故弄玄虛呢,還是僅僅是個脾氣古怪的人呢?”利斯特尼茨基走進連長的整齊的土屋,憤憤地猜度著。

第三卷 第十六章

第三期應徵的哥薩克也和第二期應徵的哥薩克一同開往前方去了。頓河沿岸的市鎮和村莊一片荒涼,好像整個頓河流域的人都去割草和忙著收莊稼去了。

這一年,頓河內的農忙季節卻是一片淒涼;死神把能於活的人都奪走了,披頭散髮的哥薩克女人在送別親人時,都像哭喪似的嚎陶大哭。“哦,我——的——親人哪!……你把我扔下,叫我依靠誰呀?……”

親人們頭朝四面八方地倒在了戰場上,他們流盡了哥薩克的鮮血,眼睛直呆呆的,在大炮奏出的哀樂聲中,長眠,腐爛在奧地利、波蘭和普魯士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