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鍊就把這種好感全打消了,“識文斷字又不能當飯吃。”
秀秀對他說。雖然他知道識文斷字是能當飯吃的,但具體到他身上,吃得確實比二蛋差好遠,所以他也說不出什麼。秀秀看他那樣兒,轉身走了,只留下一股讓他皺鼻子的香水味。
和二蛋成親一年後,秀秀生娃兒死了。他還記得那個接生婆,把那些鏽不拉嘰刀刀剷剷放到火上燒一燒就向裡捅,秀秀可倒黴了,血流了一銅盆,在送鎮醫院的路上就嚥氣了。成親辦喜事兒的時候,二蛋花了三萬塊,那排場在村裡真是風光死了,可他怎的就捨不得花點錢讓秀秀到鎮醫院去生娃呢?後來他一打聽,這花費一般也就二三百,就二三百呀。但村裡歷來都是這樣兒,生娃是從不去醫院的。所以沒人怪二蛋,秀秀就這命。後來他聽說,比起二蛋媽來,她還算幸運。生二蛋時難產,二蛋爹從產婆那兒得知是個男娃,就決定只要娃了。於是二蛋媽被放到驢子背上,讓那驢子一圈圈走,硬是把二蛋擠出來,聽當時看見的人說,在院子裡血流了一圈……
想到這裡他長出了一口氣,籠罩著家鄉的愚昧和絕望使他窒息。
但娃們還是有指望的,那些在冬夜寒冷的教室中,盯著燭光照著的黑板的娃們,他就是那蠟燭,不管能點多長時間,發出的光有多亮,他總算是從頭點到尾了。
他站起身來繼續走,沒走了多遠就拐進了一家書店,城裡就是好,還有夜裡開門的書店。除了回程的路費,他把身上所有的錢都買了書,以充實他的鄉村小學裡那小小的圖書室。半夜,提著那兩捆沉重的書,他踏上了回家的火車。
※※※
在距地球五萬光年的遠方,在銀河系的中心,一場延續了兩萬年的星際戰爭已接近尾聲。
那裡的太空中漸漸隱現出一個方形區域,彷彿燦爛的群星的背景被剪出一個方口,這個區域的邊長約十萬公里,區域的內部是一種比周圍太空更黑的黑暗,讓人感到一種虛空中的虛空。從這黑色的正方形中,開始浮現出一些實體,它們形狀各異,都有月球大小,呈耀眼的銀色。這些物體越來越多,並組成一個整齊的立方體方陣。這銀色的方陣莊嚴地駛出黑色正方形,兩者構成了一幅掛在宇宙永恆牆壁上的鑲嵌畫,這幅畫以絕對黑體的正方形天鵝絨為襯底,由純淨的銀光耀眼的白銀小構件整齊地鑲嵌而成。這又彷彿是一首宇宙交響樂的固化。漸漸地,黑色的正方形消溶在星空中,群星填補了它的位置,銀色的方陣莊嚴地懸浮在群星之間。
銀河系碳基聯邦的星際艦隊,完成了本次巡航的第一次時空躍遷。
在艦隊的旗艦上,碳基聯邦的最高執政官看著眼前銀色的金屬大地,大地上佈滿了錯綜複雜的紋路,象一塊無限廣闊的銀色蝕刻電路板,不時有幾個閃光的水滴狀的小艇出現在大地上,沿著紋路以令人目眩的速度行駛幾秒鐘,然後無聲地消失在一口突然出現的深井中。時空躍遷帶過來的太空塵埃被電離,成為一團團發著暗紅色光的雲,龐罩在銀色大地的上空。
最高執政官以冷靜著稱,他周圍那似乎永遠波瀾不驚的淡藍色智慧場就是他人格的象徵,但現在,象周圍的人一樣,他的智慧場也微微泛出黃光。
“終於結束了。”最高執政官的智慧場振動了一下,把這個資訊傳送給站在他兩旁的參議員和艦隊統帥。
“是啊,結束了。戰爭的歷程太長太長,以至我們都忘記了它的開始。”‘參議員回答。
這時,艦隊開始了亞光速巡航,它們的亞光速發動機同時啟動,旗艦周圍突然出現了幾千個藍色的太陽,銀色的金屬大地象一面無限廣闊的鏡子,把藍太陽的數量又複製了一倍。
遠古的記憶似乎被點燃了,其實,誰能忘記戰爭的開始呢?
這記憶雖然遺傳了幾百代,但在碳基聯邦的萬億公民的腦海中,它仍那麼鮮活,那麼銘心刻骨。
兩萬年前的那一時刻,矽基帝國從銀河系外圍對碳基聯邦發動全面進攻。在長達一萬光年的戰線上,矽基帝國的五百多萬艘星際戰艦同時開始恆星蛙跳。每艘戰艦首先借助一顆恆星的能量開啟一個時空蛀洞,然後從這個蛀洞時空躍遷至另一個恆星,再用這顆恆星的能量開啟第二個蛀洞繼續躍遷……由於開啟蛀洞消耗了恆星大量的能量,使得恆星的光譜暫時向紅端移動,當飛船從這顆恆星完成躍遷後,它的光譜漸漸恢復原狀。當幾百萬艘戰艦同時進行恆星蛙跳時,所產生的這種效應是十分恐怖的:
銀河系的邊緣出現一條長達一萬光年的紅色光帶,這條光帶向銀河系的中心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