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剔透,披著皎潔月光站在瓊花樹下仰頭望著蒼穹,眉宇間一絲愁容,一絲清苦,卻又帶著一分悵然。
從踏入紫禁城第一日起,我便知曉,生活在紫禁城後宮三千粉黛皆為命苦之人,帝王喜怒總要平心揣測,要如何讓寂寞充滿愁苦的深宮變得不那麼陰森,不那麼冰冷,著實很難。一日宮門深似海,便要走出去,也已然物是人非。
良妃眸光中透著一分不可磨滅的希冀,那是對故鄉瓊花的渴望,對遠方親人的執著,亦或是對已故或是遙遠故人的思念,我不得而知,那又是一個悽婉卻又刻骨銘心的故事。
走到從前生活過的地方,感慨萬千,也許,心底有些刻意埋藏的東西一經熟悉建築的提醒,記憶中那根絲線便會被挑起,然後展現,悲喜各異,相同的只是再也沒有當時的心情。
想到曾在寢殿偏房裡練習書法,清晨在小廚房內熬製各種花粥,晚間坐在石階上守夜……往事不堪回首,卻也真得被我們記了一輩子。
長嘆一口氣,轉身,抬眸,眼眸中映著的身影讓我神情一滯,愣了幾秒,然後抿嘴一笑,向他走去,說道:“路過這,便來看看,沒想到會碰到你。”
胤禩環顧庭院,或許是院內蕭條悽荒,他如月般雙眸透著一絲落寞與痛惜,只聽他淡淡說道:“人去樓空,這顆瓊花樹到底是枯敗了,額娘有你惦記著,她會欣慰的。”他嗓音中有一絲悵然,一分暗啞,還有一點憂傷。
我亦側頭看著那顆瓊花樹,開口道:“其實,離開未必就是結束,它也可能是新的開始,娘娘在家鄉會再看到瓊花盛放的。”
胤禩側頭看了我一眼,嘴角輕扯,道:“是啊,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無拘無束,心若自由,額娘該是笑著的。”
一時間沒了話語,就在我想著說要離去的時候,他忽然扯住我的手腕,我一驚掙脫他道:“你?”
他微怔,面上有些尷尬,鬆開緊握著我的手,道:“這裡清冷了,日後不要再來,免得有心之人做文章。”
我淺笑著點頭,看著他不語,他眸光中似有掙扎,猛地拉我入懷,緊緊擁住我,低語道:“就一會,一會就好。”
掙扎停止,周圍靜悄悄的,我慢慢垂下手站著不動讓他抱著,感覺到他身體微微顫抖,只聽他道:“真想把你綁了逃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世外桃源與世無爭,這裡太冷,太冷……”
聽他如此說,我有些動容,卻也僅限於此,他曾經千里救我於水火,重新練習走路,給予我無限勇氣,腦海中閃現的是他智者沉穩那種處變不驚的淡然,如今如此,我倒有幾分感傷,我長嘆一聲道:“君子如斯,這話不該從你口中說出。”
他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直,隨後自顧笑出來,向後退了幾步道:“是啊,自懂事起,便不敢妄言,因為我知道,有些東西註定了不會屬於我。”
數年後,那個雪夜有些失態的君子已然沒了眸光中的激情,多了那分沉穩,卻更讓人神傷。
十四於五十八年三月抵達西寧,他統帥駐防新疆、甘肅和青海等省的軍隊,準備作戰。
大將軍遠在西北戰況傳到京畿最快也要近一月,故,我若想要知曉西北戰事便要等待胤禛回府,十四此去,定會大獲全勝凱旋歸來,如此一來,軍事才能顯露無疑,康熙為了提高胤禵在西北軍中的威望,下旨青海厄魯特首領羅卜藏丹津,旨喻:“大將軍王是我皇子,卻系良將,帶領大軍,深至有帶兵才能,故令掌生殺重任。爾等或軍務,或鉅細事項,均應謹遵大將軍王指示,如能誠意奮勉,既與我當面訓示無異。爾等為應和睦,身心如一,奮勉力行。”
胤禛今日早朝歸來,便與我說了這一傳到西北六百里加急的旨喻,康熙今晨收到胤禵軍隊已到達西北信箋,便責令胤禛手寫了這一旨意,我見胤禛眉宇間似有憂色,便倒了茶遞與他,道:“喝口茶潤潤喉。”見他好似沒聽見般凝神思慮,我輕輕碰碰他的手抬高茶碗,他側頭看我,輕笑了一下,“十四弟這次西北之行定會收穫頗豐,虧得宮裡還有額娘惦念著,還為此責怪我舉薦親弟上戰場殺敵。”聽他聲音中滿含著淒涼與無奈,我幫他擦了嘴角,輕靠在他懷裡抱著他道:“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啪!”地一聲,茶碗摔在地上瞬間碎瓷片四處崩散,他推開我轉身背對著我,良久,他仰頭握緊拳頭,暗啞道:“在她眼裡就只有他一個兒子嗎?當年我南下幾乎沒命回來,她也不過‘好生休養’這四個字而已!”
我上前抱住他,“胤禛,你還有我,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