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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左穆哈哈大笑,舉起罈子就往嘴裡倒,只喝了一口便將罈子摔了:“什麼破酒!換酒!黃藤酒!羅浮春!竹葉青!統統拿來!”

他連喊了幾樣,都是白酒中的名品,這小酒店裡卻拿不出來。但小二還算機靈,一聽這話,立刻換了一罈白酒來。左穆喝得七八分醉,哪裡分得出是什麼,拍開封泥大飲一口,豎起大拇指道:“好酒!三十年的竹葉青!”

小二在一邊幾乎笑出聲來,左穆一眼看見,突然長身揪住他衣領:“你笑什麼!”

小二連忙搖手:“沒,小的沒笑什麼。”

左穆瞪著他,突然露齒一笑:“你在笑話我?信不信我讓你生不如死?”他笑得十分和善,小二也只當他說笑話,也笑道:“爺跟小的玩笑呢。”

左穆嘻嘻笑道:“誰跟你玩笑?”他拉起小二一隻手湊到眼前,手指在對方掌心中劃來劃去,“你年幼失父,母親多病,如今雖然娶妻,尚未有子……”

小二怔住,喃喃道:“客官怎麼知道?”

左穆將他的手一丟,呵呵笑道:“我自然知道。”他眯起眼睛,笑容仍在,目光卻兇狠,“你是想現下就喪妻喪母呢?還是想日後斷子絕孫?”

小二觸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聲音微微發抖:“小的,小的可沒得罪過客官……”

左穆抬起一隻手指著他:“你在笑我,是不是?你笑我沒本事,保不住心愛的女人,是不是?”

小二懷疑自己碰上一個瘋子,但這瘋子目光著實可怕,盯得他直往後退,喃喃道:“小的真沒笑啊……小的也不知道客官的娘子是怎麼了……”

左穆一手指著他,一手往懷裡伸,似乎在找什麼東西。沈墨白猶豫一下,伸手拉住他:“左將軍,喝酒吧,不要理他。”一面悄悄向小二使眼色。小二巴不得,連忙溜走了。

左穆被他這一打岔,忘記了自己剛才在做什麼,果然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搖晃著身子道:“好酒!來來,你也喝這個!”不由分說,把沈墨白的酒杯扔到一邊,又給他倒上白酒。沈墨白拗不過他,被他硬按著喝了一口,頓時咳嗆起來。

左穆哈哈大笑,索性對著壇口灌起來。沈墨白用衣袖拭去唇邊的酒漬,用了吃奶的勁才從他手裡把酒罈奪下來:“左將軍,你這是做什麼?”

左穆那酒其實有一半都灑在了身上臉上,冰涼的酒潑在面上,倒也讓他清醒了幾分,呆呆看了沈墨白一會,突然苦笑道:“沈先生怎麼一個人出來了?羅將軍呢?”

沈墨白心裡一陣苦澀,低頭道:“他,他在跟丁大帥商議親事。”碧泉那樣不經意地說起那瘋道人,說起他自稱要消弭劫難,以身試雷;又那樣不經意地說起羅靖未來的妻子,和他要納碧煙為妾的事情,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針紮在他身上。他甚至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腿已經自己走出了羅府的大門。

左穆目光恍惚,笑道:“親事,嗯,羅將軍喜事將近啦!好福氣!哪裡像我,哪裡像我……”

沈墨白聽他前面說的話,也猜到了一點,輕聲道:“將軍怎麼了?可是沒找到那位姑娘?”

左穆哈哈大笑,笑聲中說不出的苦澀:“沒找到?若是沒找到,倒還算好……偏偏找到了,可她……她已經嫁人了……”

沈墨白怔了一下,喃喃道:“嫁人了……”看看左穆,不知該如何安慰。

左穆眼睛發直,緩緩道:“她嫁人了。她舅舅要巴結當朝尚書,把她嫁了給尚書家做妾。我等了六天,才在轎簾縫裡看了她一眼。她還認得我……她哭了……”

沈墨白看他臉色木然,眼神卻滿是痛楚,若換了從前,雖然心下惻然,但也不過如此而已。他自幼隨師傅學佛,講究戒情、戒欲、戒嗔、戒執,心如止水,風過無波,雖然說慈悲為懷,卻也要看破世間疾苦,才得超脫。故而他自下山之後,眼中所見煩惱憂苦雖多,也願加以援手,卻始終是置身事外,便如人自水泊中撈起一二隻螻蟻,只是信手而為,卻並非是能切身體會此蟲豸在水中掙扎的恐怖驚憂諸狀。只是現下他聽左穆緩緩將心中痛苦道來,不知怎的,竟然覺得胸口也緊抽起來,竟有些喘不過氣來,似乎左穆言語之中的痛切在他胸口裡喚起了什麼,緊揪著讓人難受。他不自覺地端起面前的酒杯又喝了一口。熱辣辣的火焰自喉嚨衝下去,將胸口糾結的一團衝開了些,身子有些輕飄飄的,舒服得緊,那辣味倒淡了些。他忍不住又喝一口,接著就一口接一口,將整杯酒喝了個乾淨。

左穆頭枕著手臂,看著他喝酒,呵呵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