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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堆麻煩和障礙。若現在說這話的不是丁蘭察,他根本置若罔聞。但現在勸誡他的卻是丁蘭察——既是他的上司,又是他的師長,甚至還可說是他的父親、他的親人——說出來的話,自然有格外的份量。

丁蘭察見他不答,加重了語氣道:“自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沈先生再好,也是個男人,總不能為你生兒育女。你母親若是在世,想必也願你成家立業,兒女繞膝……”

這一句話正中要害。羅靖眼前驀地浮現出沙面上那一筆一劃寫下的字,那是母親的心願,在幽冥之中執著十數年的心願……

丁蘭察見他微微動容,知道說中了心事,緩緩道:“說到底,男人總是娶妻生子方是正道,就是那沈先生,看樣子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這會兒貪了一時之歡,將來懂了事,難道就願意這般不明不白地過一輩子?就是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也不是什麼光彩事。你若為他好,也不要耽擱他才是。”

這又是一下重擊,羅靖想起沈墨白時常面露茫然的表情,不由微微握拳,半晌吁了口氣道:“他若是願意跟著去,我自然也不會攔他。”

丁蘭察微微一笑,起身道:“你是為他好,他怎會不願意?待我去跟他講。到我那裡做個幕僚,過些年我也算他一份功勞,絕不待薄了他就是。”

羅靖口唇微動,但想想這般安排無疑對沈墨白是最好的,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然而丁蘭察這番話到底也並未對沈墨白說出來,因為他還沒出門,碧泉已經匆匆進來:“大帥,爺,沈先生不見了。”

羅靖一驚:“哪裡去了?”

碧泉搖頭:“方才去給沈先生送早飯,才看見屋裡沒人,也不知幾時出去的。”

丁蘭察不以為然:“怕是呆得悶了,出去走動走動。”

羅靖顧不得多說,起身就躥到沈墨白房裡。他是知道的,沈墨白從來不會因為氣悶出門,更不會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

房裡收拾得十分整齊,連昨天他披過的那件披風,也疊好放在床頭。床早涼了,看來人已經走了有一會兒。

羅靖站在床邊,手按在那件折得整整齊齊的披風上,半晌,緩緩道:“少了什麼東西沒有?”

碧泉微愕:“沒有。”

羅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連銀子都沒拿……”

碧泉試探著道:“爺,不然我去找?”

羅靖回頭盯著他:“你跟他說了什麼?”

碧泉心裡一跳,仍然迎著羅靖的目光:“沈先生說要見爺,我說爺正跟大帥在商議娶親的事,讓他等大帥走了再到爺房裡。爺,是我說錯什麼了?”

羅靖凌厲地盯了他片刻,眼神漸漸黯了下來,緩緩轉過頭去,道:“你沒說錯什麼。也不必去了,走了,就走了吧……”

沈墨白並沒有走出京城。天氣已經十分寒冷,他又是空著肚子出來的,不一會就覺得從心裡往外冷。他現在已經知道銀子的重要,但羅靖既沒給過他一文錢,他也不想帶羅靖的任何一件東西走,所以此時他身上,除了這幾件衣裳,當真是囊空如洗。他也曾走進過幾家早開的店面裡詢問是否需要帳房,結果是處處碰了釘子。街頭巷尾的小攤子不少,熱氣騰騰的包子餛飩都在向他招手,他卻只有看著的份。

冷風像針尖似的往衣裳裡鑽,沈墨白攏攏衣領,勉強地將腳拔起來,離開那誘人的小吃擔子。走了沒幾步,就被人一頭撞上,幾乎撞了個仰面朝天。那人一身的酒氣,自己也打了個踉蹌,含糊地道:“對,對不住——”

沈墨白揉著疼痛的額頭定睛一看,不由詫異:“左將軍?”這喝得醉熏熏的人,居然就是那個永遠溫文爾雅、滿面春風的左穆。

左穆眯著眼睛,半天才認出沈墨白,當即抓住他的袖子呵呵笑起來:“沈——先生!好,陪我喝一杯,喝一杯。走!”

沈墨白敵不過他的力氣,被他一直拉進一家小酒館中去。左穆將一錠銀子往桌上一拍:“上酒!要好酒!”

雖然他已經喝得酒氣沖天,但只要有銀子,酒店就只管上酒,不一時,酒菜就擺了一桌。左穆拍開壇口的封泥,點頭道:“好酒,好酒。”舉起罈子,歪歪扭扭給沈墨白斟酒,倒了一杯,倒灑了一半,“喝!醉裡乾坤大,喝!”

沈墨白只覺酒香一陣陣地撲面而來,他肚子本來餓,忍不住便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這是店家自釀的米酒,入口倒也溫和甜美,一口下去,身上微微起了一層暖意。沈墨白從未喝過酒,不禁又喝了一口,輕輕點頭:“果然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