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尼兔之枉為兔6(1)
穿過盛開著白色小花的有刺灌木叢有一大片廣場。經過三個晚上的無功而返,終於被我逮到了。
鈴蘭戒斷會的活動相當隱蔽,簡直就像是躲過上帝的耳目。粗粗數了數,大約有四五十個靈魂為了尋求救贖而聚集到這裡。他們圍坐在一起,老老實實地傾聽著一隻瘦得皮包骨的小騷婦說話。
我點上煙。
樹木的枝葉如半開的華蓋籠罩著廣場,月光將黑暗照得一片銀白。山脊的連線黑壓壓地延綿而至。隨著遠處夜鶯的聲聲鳴叫,夜色也愈來愈深。
當那個皮包骨頭女人的發言告一段落,一隻黑白斑點的公兔站起身:“感恩,潔妮。”
“感恩,潔妮。”全員一起的應和聲嚇了我一跳。
“接下去還有誰願意和大家分享自己的經驗?”
好幾隻手刷刷舉起。
斑點兔對著其中一個男子微笑。
“晚上好。”男子畏畏縮縮地站起身,“那個……”
“不用報上真實的姓名。”斑點兔說,“也不用思考要說些什麼,就說你想到的就可以了。”
“那個,我是馬卡斯,嗯,大家叫我馬卡斯好了。”
男子報上自己的暫用名,底下又齊聲問候:“晚上好,馬卡斯。”
“我戒鈴蘭已經有三個月了。”男子保持著怯生生的微笑,開始了自己的發言,“最近我做了個夢,一個非常美麗的女性勸誘我服用鈴蘭。為了得到她的青睞,我向她展現出自己對鈴蘭的熟悉。但是,我卻怎麼都咽不下去。嚼著嚼著鈴蘭就漸漸膨脹,到最後差點把自己憋死。沒辦法,我只能全部吐了出來。而這些鈴蘭看起來還是像剛剛摘下來般水靈靈的。她看我這個樣子,安慰我說算了吧。但是我卻無法制止地感到恐懼。我清楚地感到……感到自己的身體裡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漸漸死去。”
一陣沉默後,斑點兔沉靜的聲音如墓場裡的鐘聲一樣響起:“有誰想要對此發表意見嗎?”
又是好幾隻手舉起。
我一邊遠眺著這些對他人夢境評頭論足的傢伙,一邊尋找著么么的身影。我沒有找到他們,但我認為他們的選擇是正確的。
“黎明前總是最黑暗的。”
我把視線收回到斑點兔身上。
“但是,天總是會亮的,我們也為你感到自豪。感恩,馬卡斯。”
“感恩,馬卡斯!”
戒鈴蘭已經有三個月了?我彈了彈菸灰,哈哈,這不是廢話嘛。鈴蘭是春天開的花,花期一過,就算想吃也吃不到。天總是會亮的?要這麼說,還沒有不帶刺的玫瑰呢。這究竟有多歡樂,才能讓這群傢伙在這麼美好的夜晚互相探討各自的噩夢?難道兔子們就不能做點更實在的事?
雖然和這個無關,但我還是感到有些反胃。偽善雖然很可悲,但我並不排斥,而像馬卡斯兔這樣的傢伙卻是例外。他只不過是不合時宜的開胃菜,一個並不好笑的小丑。
下一個男性赤裸裸地向大家表白了想要成為人類的憧憬;再下一個女性則聲淚俱下地傾訴了自己時常在夢中與人類相擁。這讓我感同身受,胃不由陣陣抽緊。
“我對這樣的自己無能為力。”母兔子彷彿在用語言剖析自己,“我很明白人類是我們的敵人。但是……我還是喜歡人類!”
“我的爸爸在我眼前被人類的槍射中。”某個男子說道,“你知道當時我在想什麼嗎?——爸爸屬於人類了,但是,為什麼只有爸爸?我這麼想著,於是為了逃避,我開始沾染鈴蘭。我很羨慕爸爸。”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覺得似乎有東西正引導我前往我該去的地方。我咬緊牙關忍耐著。我知道,如果去了那裡,我就會變得舒坦。早應封印在內心深處的某種感情此刻正在發光,騷動,令人熱血沸騰。“沒關係,並不只有你一個人這樣。”當斑點兔這麼對他說時,我不覺淚流滿面。而這也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位朋友,你是第一次參加這個聚會吧。”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強尼兔之枉為兔6(2)
所有的人都回頭望向我,我這才意識到他在跟我說話。
“可以的話,能不能跟大家分享下你的經驗呢?”
“不,我是……”
“來吧,從你想說的開始說。”
“不不,但是……”
斑點兔用恬靜的眼神鼓勵我。心中有著傷痛的眾人,為即將擁有新的夥伴而雀躍。啊,我們竟然是如此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