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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部分

路摸黑,上了樓梯,輕輕地旋開又關上他的房門,細聽了一陣周圍是否有聲響,一切跡象表明,珂賽特和杜桑都已睡了,他在菲瑪德打火機的瓶子裡塞了三到四根火柴,才打出一點火星,他的手抖得太厲害了,因為做賊自然心虛。最後,他總算點好了蠟燭,兩肘支在桌上,展開那張紙來看。

人在感情強烈衝動時,是不可能好好看下去的。他一把抓住手裡的紙,可以說,當成俘虜似的全力揪住,捏作一團,把憤怒或狂喜的指甲掐了進去,一眼掃盡,又跳回開頭,他的注意力也在發高燒,他只能看到一個大概,大致的情況,一些主要的東西,他抓住一點,其餘部分全不見了。在馬呂斯寫給珂賽特的那張紙裡,冉阿讓只看見這些字:“??我決心去死。當你念著這封信時,我的靈魂會將你伴隨。”

對著這兩行字,他心裡升起一陣幸災樂禍的喜悅,心情上的這一急劇轉變好象把他壓垮了,懷著驚喜交集的陶醉感,他久久望著馬呂斯的信,眼前浮起一幅仇敵消亡的美麗圖景。

他心裡發出一陣猙獰的狂呼。這樣,什麼事都沒有了。事情的好轉超過了他的預料。他命中的絆腳石就要消失了。它自己心甘情願、自由自在地走開了。他冉阿讓並未干預這件事,在這中間他毫無過錯,“這個人”便要死去了。甚至他也許已經死了。想到這裡,他那狂熱的頭腦開始計算:“不對,他還沒死。”這信明明是寫給珂賽特明天早晨看的,在十一點和午夜間發生了那兩次爆炸後,他還沒遇到什麼,街壘要到天亮之時才會受到認真攻打,但沒關係,只要“這個人”參加了這場戰鬥,他便完了,他已陷進那套齒輪裡了。冉阿讓感到他自己已經得救。這樣一來,他又可以獨自一人和珂賽特生活下去了。競爭已經中止,前途又充滿希望。他只消把這信揣在衣袋裡,珂賽特就永遠不會知道“這個人”的下落。“一切聽其自然就行了。這個人決逃不了。如果現在他還沒有死,他遲早總得死。多麼幸福!”

他對自己說了這些之後,感到心裡鬱悶恓惶。他隨後走下樓,叫醒看門人。約一個鐘頭後,冉阿讓穿上國民自衛軍的全套制服,並帶了武器出去了。

看門人沒費多大勁,便在附近一帶,為他配齊了裝備。他有一支上了槍彈的步槍和一隻盛滿槍彈的彈盒。他往菜市場那邊走去。

四 興奮過度的伽弗洛什

伽弗洛什這時遇到了一件意外事。在認認真真砸爛了麥茬街的那盞路燈以後,伽弗洛什轉向了老奧德烈特街,沒遇見一隻“老貓”,覺得這個機會很好,可以把他能唱的歌曲盡情高唱。他的腳步,並未被歌子拖慢,反而加快了。順著那些睡著了或是嚇壞了的房子,他一路唱著這種有煽動性的歌詞:小鳥們在林中罵,說昨天阿達拉跟了個俄國佬。這是美麗姑娘走的路,嚨啦。

我的朋友比埃羅,你的閒話真不少,因為那天小米拉敲著她的玻璃窗,又把我叫。這是美麗姑娘走的路,嚨啦。騷女人,多麼乖,她們的毒害了我,又要害奧菲拉先生神魂倒這是美麗姑娘走的路,嚨啦。我愛愛神,她打情罵俏,我愛阿涅斯,我愛巴美拉,莉絲要對我玩火,把她自己燒燬了。這美麗姑娘走的路,嚨啦。從前,我見了蘇珊特和澤以拉的遮頭帕,我的靈魂和它們的皺褶搞混了。這是美麗姑娘走的路,嚨啦。愛神,當你在發光的陰影間,戴上羅拉玫瑰花,我進地獄也無怨。這是美麗姑娘走的路,嚨啦。讓娜你對鏡穿衣裳!我的心有一天飛走了,我想讓娜把它收了去。

這是美麗姑娘走的路,嚨啦。晚上跳完四人舞,我把斯代拉指給星星看,並對星星說,你們看看她。這是美麗姑娘走的路,嚨啦。

伽弗洛什一面唱,一面還做著各種各樣的表演。姿態是疊句的支點。他的臉有著變幻多端、無窮無盡的臉譜,大風裡飛揚的破被單上的窟窿眼兒,也比不上他那張臉的突兀滑稽、變幻莫測。可惜只有他一個人,並且在黑夜裡,沒人看見,有人也看不見。這是被埋沒了的財富。

他突然停住不唱了。

“讓浪漫曲暫停一下。”他說。他那雙貓眼睛瞅見在一扇大車門的門洞裡有一幅所謂的構圖,也就是說,一幅人物畫:物是一輛小手推車,人是一個睡在車中的奧弗涅人。那小車車杆著地,奧弗涅人的頭靠著車箱的邊。他的身體蜷曲在斜著的車板上,兩隻腳垂到地上。

富有經驗的伽弗洛什,一眼就看出那人喝醉了。那是個在那一帶推送貨物的工人,他喝得太多,也睡得太死。

“是這樣,”伽弗洛什想道,“夏天的夜晚,好處多多。這奧弗涅人在他的小車裡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