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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口吃起來。

得福嘆口氣:“我以為三小姐吃不來這種飯。”

思玉嘴裡含了米粒,嗚嚕嗚嚕地說:“在部隊上吃慣了。”

她沒問得福怎麼會到監獄裡做了事。戰爭年代變故太多,就像她董家的三小姐當了國軍戰士一樣,彼此都見怪不驚。她很快把碗裡的飯菜打掃乾淨,把得福偷著給她的鹹鴨蛋也吃光了,這才說:“能麻煩你給我娘送個口信嗎?”她想娘是個聰明人,得知訊息後準定會去告訴冒銀南,冒家會想法通知之誠,他們一定有辦法救她。

得福收拾了碗筷,讓思玉放心,他今晚就去見太太。他說了一些從前心碧對他如何好的事,口口聲聲仍然沿襲了從前對心碧的稱呼。

第一次提審思玉的是個偽軍團長。他主要問的是國軍部隊的駐防情況、人員編制、武器裝備。思玉說自己只是個衛生員,只管發發藥片包紮傷口,別的一概不懂,也沒有人會告訴她那些部隊機密。偽團長就嘿嘿地笑,看不出他對思玉的話信是不信。總之他沒有怎麼為難她,思玉不知道這是不是娘在外面走了門路的緣故。

有一點思玉明明白白地感覺到了:偽團長對思玉本人的興趣要大大超過他對提審內容的興趣。他有兩次故意從思玉面前擦身而過,架起的胳膊趁勢去摩挲了思玉的胸脯。還有一次他站在思玉對面,脖子伸得極長,嘴巴幾乎要靠到了思玉臉上。思玉聞見他嘴巴里一股食物腐爛發酵的臭味,還看見他鼻孔裡幾根探出頭來的黑黑的鼻毛。她一時氣極,不假思索地抬手打了他一個耳光。偽團長手摸著半邊面孔呆呆地對她看著,半天都不能相信是怎麼回事似的。而後他惱羞成怒,反手重重打了思玉兩個巴掌。男人手重,思玉一下子疼得眼淚也流了出來。立刻她又意識到流淚很丟人,很沒有面子,她便強迫自己破涕為笑。偽團長幾乎被她笑得沒了骨頭,他一輩子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漂亮而大膽的極有性情的女孩子,這樣的富家小姐真是個尤物,他幾乎有點心疼剛才下手重了。

過後由得福把思玉送回牢房。得福對她說:“三小姐你剛才該忍一忍,你不過在國軍裡當個衛生員,沒什麼了不得的事,你娘花上幾個錢,說放人也就放人了。可你萬不能得罪團長,他是握著你命根子的人。”

思玉回頭反駁他:“那我該由著他輕慢我蝟褻我?”

得福不懂她嘴裡那兩個詞的意思,嘟嘟嚷嚷說:“反正我是好意關照你,你聽則聽,不聽拉倒。團長是海陽城裡一霸,連錢縣長錢少坤都懼他幾分,你就敢老虎頭上打蝨子?你在這裡坐牢,太太在家裡不知有多焦心呢,小姐是念書的人,我這意思不說你也能懂。”

思玉撲哧一笑:“我娘給過你多少好處?你這麼會替她想。”

得福嘆口氣,不再說什麼了。年輕小姐沒經過世事,凡事不知道輕重,坐在牢裡還能笑得出來。要換了別人,恐怕哭都哭不及呢。

第二次提審思玉的是汪偽國民黨縣黨部的委員,年歲不大,油頭粉面,嘴裡鑲一顆亮閃閃的金牙,說話時露出一大沖淡粉色的牙根肉,那肉面甚至還會微微跳動。據他自我介紹說姓季,原先也做過海陽縣中的老師,教初中語文。他在學校時就認得思玉,知道她才貌雙全,聰慧過人。他現在是縣黨部負責青年工作的,機關裡有不少像思玉這樣的年輕學生,都很受重用。若思玉能加盟進去,會給他的青年工作委員會增色不少。因為以思玉的才華品貌,好好栽培的話,將來會是國家棟梁之材。

思玉抓住他的空子,伶牙俐齒作出反擊:“你說的國家是哪個國家?汪精衛的還是蔣介石的?弄不好怕是日本人的吧?”

姓季的並不生氣,嘮嘮叨叨說了一大通“識時務者為俊傑”之類的話。這是漢奸人物的陳詞濫調,思玉知道幾策反必說這些,也就由他說去,只當廟裡的老和尚唸經。姓季的最後說,他對她要求不高,只需寫份“悔過書”,他會請求有關方面放她出獄,然後她留下來為他們工作。他給了思玉紙和筆。

思玉回牢房之後心裡想,寫份東西哄哄他們也沒什麼,一旦出獄,腿是長在她自己身上的,她偷著溜回國軍部隊,誰又能看得住她!轉念又一想,怕是沒這麼簡單,姓季的會拿“悔過書”去登報宣傳,這一來之誠他們一定會知道。之誠會不會氣她投敵當漢奸,從此恨了她呢?如果之誠恨了她,部隊上又誤會她當漢奸,她回部隊會有什麼樣的結局?她越想越覺得心涼肉跳,真是好險沒上姓季的當!

得福不斷地來報告思玉一些監獄內外的訊息。他問思玉這兩天是不是沒有聽到走廊對面房子裡拷打人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