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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忙喊道:“你們快些來,老爺跌了跤,快來幫我扶一扶!”兩個老媽、一個丫頭見此光景,倒吃了一驚,也不解是何緣故,只得七手八腳擁上前來。彩雲捧定了頭頸,老媽託了腰,丫頭抱了腳,安安穩穩抬到房裡床上。彩雲隨手墊好了枕頭,蓋好了被窩,掖嚴了,就吩咐老婆子不許聲張,且去弄碗熱熱兒的茶來。老媽答應出去,彩雲先放下帳子,自己挨身坐在床沿上,伸進頭來,想再給雯青揉拍。誰知雯青原是氣急攻心,一時昏絕,揉拍一會,早已醒得清清楚楚。彩雲伸進手去,還未著身,卻被雯青用力一推,就嘆口氣道:“免勞吧,我今兒個認得你了!”彩雲知道雯青正在氣頭上,不是三言兩語解釋得開,也就低頭不語,氣兒也不通。滿房靜悄悄地,只有帳中的微嘆聲和帳外小丫頭的呼吸聲,一遞一答。老媽捧進茶來,也不敢聲喊,輕輕走到床邊,遞給彩雲。彩雲接了,雙手捧進帳中湊到雯青唇邊,低聲下氣地道:“老爺,喝點熱……”這話未了,不防雯青伸手一攔,彩雲一個手鬆,連碗帶茶熱騰騰地全潑在褥子上。彩雲趁勢一扭身,鼻子裡哼哼地冷笑了幾聲,搶起空杯,就望桌子上一摔。雯青見彩雲倒也生了氣,就忍不住也冷笑道:“奇了,到這會兒,你還使性給誰看!你的破綻,今兒全落在我眼裡,難道你還有理嗎?”雯青說罷話,只把眼兒覷定彩雲,看她怎麼樣。誰知彩雲倒毫不怕懼,只管仰著臉剔牙兒,笑微微地道:“話可不差。我的破綻老爺今天都知道了,我是沒有話說的了。可是我倒要問聲老爺,我到底算老爺的正妻呢,還是姨娘?”雯青道:“正妻便怎麼樣?”彩雲忙介面道:“我是正妻,今天出了你的醜,壞了你的門風,叫你從此做不成人、說不響話,那也沒有別的,就請你賜一把刀,賞一條繩,殺呀,勒呀,但憑老爺處置,我死不皺眉。”雯青道:“姨娘呢?”彩雲搖著頭道:“那可又是一說。你們看著姨娘本不過是個玩意兒,好的時抱在懷裡、放在膝上,寶呀貝呀的捧;一不好,趕出的,發配的,送人的,道兒多著呢M講我,算你待我好點兒,我的性情,你該知道了;我的出身,你該明白了。當初討我時候,就沒有指望我什麼三從四德、七貞九烈,這會兒做出點兒不如你意的事情,也沒什麼稀罕。你要顧著後半世快樂,留個貼心伏侍的人,離不了我!那翻江倒海,只好憑我去幹!要不然,看我伺候你幾年的情分,放我一條生路,我不過壞了自己罷了,沒幹礙你金大人什麼事。這麼說,我就不必死,也犯不著死。若說要我改邪歸正,阿呀!江山可改,本性難移。老實說,只怕你也沒有叫我死心塌地守著你的本事嗄!”說罷了,只是嘻嘻地笑。雯青初不料彩雲說出這套潑辣的話,句句刺心,字字見血,心裡熱一陣冷一陣,面上紅一回白一回。正盤算回答的話,忽聽丫頭喊道:“太太來了。”簾子響處,張夫人就跨進房來,嘴裡說道:“怎麼,老爺跌了?”彩雲忙站起迎接。張夫人就掀起帳子問道:“跌壞了嗎?”雯青道:“沒有什麼,不過失腳跌一下,你怎麼知道的?”張夫人道:“剛才門上來回,匡次芳要來見你,說是他新任放了日本出使大臣,國書已領,立刻就要回南,預備放洋,特地來辭行的。我想次芳是你至好,想請他到裡頭來,正要來問你一聲,老媽們來說你跌壞了。我嚇得了不得,就叫他們回絕了,自己一徑來此。”雯青道:“原來次芳得了日本欽差,倒也罷了。這事是誰進來回的?”張夫人道:“金升。”雯青道:“看見阿福沒有?”張夫人笑道:“阿福肯管這些事,那倒好了。”雯青點點頭:“這小仔學壞了,用不得了。”於是夫妻兩人你言我語,無非又談些家常,不必多述。如今且說錢唐卿從雯青處出來,因想潘尚書連日請假,未知是否真病,不如出城去看看,一來探病,二來商量雯青的事情,回城時再到龔尚書那裡坐坐,也不為晚。主意打定,就吩咐車伕向南城而來。不多一會到了潘府門前,親隨遞進帖兒,就見一個老家人走到車旁,回道:“家主大前兒衙口回來,忽得了病,三日連燒不退,醫生說是傷寒重症,這會兒裡頭正亂著哩!只好擋大人駕了。”唐卿愕然道:“這樣重嗎?我簡直不知道,那麼礙不礙呢?”老家人皺了眉道:“難說,難說,肝風都動了!”唐卿道:“既這麼著,我也不便驚動了。”便叫改轅回城,順道去謁龔老。一路行來,唐卿在車中無事,想著潘尚書是當代宗師,萬流景仰的,倘有不測,關係非輕哩!因潘尚書病在垂危,又想到朝中諸大老沒有個擔當大事的人物,從前經過大難的老敬王爺又不能出來,其餘旗人養尊處優,更不必說了。就是滿人裡頭,除了潘公,樞廷只有高理惺,部臣只有龔和甫,是肯任事的正人。但高中堂意氣用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