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給錢?不給錢能成嘛,我先把你煙鍋押上,等你把錢給我,我再還你煙鍋。〃劉四貴慌忙爭奪,卻被孝元那賊緊緊地摟在懷裡,死不丟手。這卻是劉四貴的寶貝。劉四貴如喪考妣,叫道:〃先人啊,我的先人,我咋遇上你這刀客嘛!你先把煙鍋給我,咱倆慢慢商量行不行?〃
兩個人苦爭苦勸相持不下,一直磨蹭了兩三個時辰,眼看到了飯時,劉四貴這才服軟了,說:〃是這,老哥你容兄弟兩日,後天,不,大後天的早晌,你趕早來,到時準點給你。那時不給你再動手得成?〃楊孝元一聽這話方緩了口氣說:〃這還像句人話。不過到大後天早晌你但不給,我便放把火燒你的鋪鋪。你也曉得,我楊孝元鍋底灰抹面,曾是個啥人!〃劉四貴道:〃這誰不曉!到時不給你,隨你處置對了。〃楊孝元鬆了手放下煙鍋。
說的是世間之人為了錢財的爭鬥,竟也是費盡心機。一連幾日,楊孝元沒敢在針針家裡閃面。針針心裡十分著急,因為明天一早扁扁便要走人。這一點楊孝元是知道的。所以,這一日也是到了刺刀見紅的最後時刻了。他倘若倒騰不來這五元錢,今後甭說其他,恐怕連踏針針的門都困難了。
這日早起,楊孝元臉不及洗,爬起來便朝劉四貴的小賣部走去。打遠便見劉四貴的鋪門大張著,裡頭正是他自己的人影在晃動。看來劉四貴幾乎就是在候著他了。想到這裡,楊孝元不覺喜上眉梢,三步並做兩步行,幾步跨進劉四貴的鋪子裡。劉四貴與民兵連星和寶山一面諞閒一面交換著吸水煙鍋。楊孝元的進門似乎並沒引起在座的注意。劉四貴挺平著臉也不正眼看他,像是壓根兒沒那回事,或是對他有過什麼許諾。楊孝元一雙充血的眼睛跟著劉四貴走來走去,直熬到連星和寶山出了店門。楊孝元說:〃咋相?今個?〃劉四貴鼻子裡頭冷笑一聲,道:〃哼,你等一會兒,等顧客稀下了再說。〃這一聲笑,笑得楊孝元心裡直打寒顫,真有點摸不著頭腦,也只得乖乖地坐下來等候了。半天裡,零零星星又進來三兩個人,有的買盒洋火,有的買個頂針,都是些小的東西。一陣過去,人都下田忙活去了。村子裡頭便空空蕩蕩了。
一直坐在門背後兩手拄著膝蓋的楊孝元這時說了話:〃也是咋?〃劉四貴沒答理他,轉身準備進裡屋拿臉盆。楊孝元急了,喊道:〃也是咋,給錢不給嘛!〃劉四貴回頭道:〃給錢?你還想要錢?嘿嘿,等我閒了還得找你算賬呢!你弄下乃祖傳秘方,媽日的叫我和粉勤整整跑(拉)了兩天肚子,要不是緊趕尋洪武吃止洩藥,恐怕現在還在茅房裡蹲著呢!〃楊孝元批駁說:〃胡扯!乃是幾味焦藥哪會吃了跑肚?你哄旁人哄得了我嗎?〃劉四貴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焦藥,只是一味跑肚你說為咋?你賊,今番把我是害紮了!總之為你這一副藥讓我折騰進去幾十塊!〃
楊孝元正色道:〃錢你是不想給了?〃劉四貴道:〃啥錢?給你啥錢?給你害我的錢嗎?〃楊孝元氣憤道:〃尻子客!藥單子拿給我!我找個懂行的人來,和你論理論理!〃劉四貴道:〃給你?嘿,你讓我將你坑蒙拐騙的證據還給你,哼,想得美!我這就準備和你一塊到大隊上算賬呢!剛才連星你看見了,他就是準備來逮捕你哩,他們就準備告你個'黑郎中'行醫,你以為!還不是我後來發善念,看在老漢(濟元)臉上壓住了?我心想,這事到此為止,我吃個啞巴虧算了。鄉里鄉親的,人不能把事做得太絕了。該饒人處且饒人。但你覺著這事放不下,乃咱倆拿上藥單子走,或走哪裡說理都成!我劉四貴生意不做了,隨你走,你看可否?〃
楊孝元覺得胸口有些憋悶,不待他說完,便匆匆出了店鋪。他估計自己頭暈的老毛病又要犯了,真跌倒在店鋪裡卻不是事。
《騷土》第六十六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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猾巧人走縣城交易幹血
鄢崮叟借黃昏悲憫書生
楊孝元站立村頭茫然四顧,活活如跌進泥沼裡的毛驢,只覺得人生對他來說,簡直他媽的滋味難品。好在這感覺也不是在今日才有,早在二十年前他就體會到了。不過,楊孝元自
己卻想,天大的難事,甭將他逼到絕路上,逼著他狗急跳牆,他便有主意了。試問今生今世,哪一件事難倒過他?沒有!否則,他也不敢自稱是鄢崮村的能猴了。他拿得起來放得下去。他朝劉四貴的鋪裡惡狠狠地唾了一口,罵道:〃讓你美日的撈娃,撈個蛤蟆!走著瞧,料不定哪一天栽在我手裡!〃轉過臉,心氣兒便平和了。
他曉得,捱到這關頭便得使用他個人的絕招了。所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