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船隻的運力是充足的,不足的是陸路運力,本來,從重慶轉運物資到成都,最方便的是走水路,由長江西進,過瀘州,進至敘州,再由岷江逆流北上,即可直接航行到成都,但是,由於前段時間盤踞敘州、犍為等地的清軍尚未肅清,因此這一運輸方案無法實施,那麼只能透過陸路轉運,或由涪江北行至遂寧,再由遂寧兵站向西轉運,但是無論那一條運輸線,都離不開馬車、挑夫,這在平原地區尚且是件苦差事,何況是這山路迢迢的川西。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仗就是打後勤,這個道理軍人最懂,糧草固然可以在成都附近就地籌集,但是這彈藥的補充目前只能仰仗重慶兵站,成都兵工廠暫時還指望不上。
為了轉運軍需,大批民眾被動員起來,拿著微薄的工錢,在重慶至成都之間的迢迢山路上往來穿梭,好在現在春耕已經過去,大量僱傭農村壯勞力不會影響農業生產,而且將這些民眾組織起來,既能補貼他們的生活,也能鍛鍊一下共和軍基層幹部們的組織能力,現在武漢的幹部培訓學校已經停課,幾乎所有的學員都調到了四川,接受戰爭的鍛鍊。
不過即使是這樣,重慶兵站每天總會有幾艘船隻耽擱行程,這些船隻裝載的大量軍用物資必須耐心的在兵站碼頭上等待重新編號,以便在最短時間裡運往最需要它們的地方,更多的騾馬、車輛也隨船趕到重慶,加入那支越來越龐大的運輸車隊,從最簡單可靠的獨輪車,到稍微複雜一點的兩輪大車,共和軍西征部隊的後勤就是靠這些古老的運輸工具支撐起來的。
“嗚嗚”
汽笛聲又響了,這艘蒸汽船眼見在朝天門碼頭靠岸已不可能,只好無奈的在長江南岸的暫泊點下了錨,並放下兩隻舢板,將船上的乘客轉運到朝天門碼頭。
作為身份特殊的乘客,顧維鈞與楊度是第一批登上舢板的人,坐在搖搖晃晃的舢板上,兩人舉目遠眺,著實被那朝天門碼頭的景象嚇了一跳。
“這裡的景象讓我想起了新奧爾良的碼頭貨棧,只不過那裡鐵殼船居多,而這裡木船居多。”顧維鈞感慨了幾句。
“少川啊,不要將中國與美國比,比不了的,美國是工業強國,中國呢?一個落後的農業國。之所以沒有淪落為列強的直接殖民地,只是因為這個國家太大了,而且列強之間的矛盾也太深了。”
楊度也感慨了一番,拍拍手裡提著的那隻柳條箱,嘆道:“此番入川,我特意帶了幾本世界地理圖冊,算是給總司令的見面禮,順便叫總司令瞧瞧,咱們中國和外國的差距有多遠,要想在列強夾縫中艱難圖存,就必須學會隱忍,不要動不動就與列強對抗,忍字頭上一把刀,當年越王勾踐正是隱忍工夫了得,才最終滅了世仇吳國,咱們中國要想強盛起來,就必須先學會隱忍。”
“那若是忍無可忍呢?”顧維鈞調侃的問道。
“那還是隱忍工夫不到家。”楊度一本正經的回答。“所謂‘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這才是隱忍的極至,也是臨危不亂的極至。”
“我總覺得你對這位趙總司令有偏見,一位一手挑起革命大勢的革命急先鋒,不可能是一個莽撞的人,趙振華之所以對日態度強硬,我以為這應該是他的策略。”
聽了顧維鈞的分析,楊度也只有苦笑,袁世凱幕僚們說得不錯,趙北在“蘄州事變”中的表演極大的提高了他的威望,尤其在年輕人當中,總司令已成了一位戴著“愛國者”桂冠的偶像,就連顧維鈞這種留學國外的人也視總司令為中國的脊樑,何況是那些更加激進的國內青年學生呢?
若論老謀深算,總司令或許不如袁項城,可是若論操縱民氣,袁項城就遠不及總司令了,這固然是袁項城長期浸淫官場的緣故,但也與他的中樞地位不無關係,作為民國大總統,袁項城絕不可能像總司令那樣去橫挑列強,因為他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這個國家的整體,而總司令只代表著一個小小的地方實力派。
可是,總司令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地方實力派麼?
楊度絕不這樣認為,無論是“蘄州事變”還是“川漢路款虧空案”,都可以看見這位總司令的勃勃雄心,他絕不會甘心做一個小角色,如果給他機會,他肯定會趁勢而起,這一點是勿庸置疑的,但遺憾的是,袁世凱並不這樣認為,他依然將南方的同盟會和光復會視做主要對手,因為在他看來,趙北是支援總統制的,至少目前還有利用價值。
自從當上臨時大總統後,袁世凱就變得越來越剛愎,聽不進忠言,所以,楊度的忠告被當成了耳旁風。
此次入川,楊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