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劉小奇在上面加蓋了他們公司的公章,並掏了100塊錢,到郵局把廣告寄往北京發行量最大的一張報紙。
我們像期待共產主義一樣,期待那一則徵婚廣告的迴音。一個月之後,牛紅梅開始陸續收到應徵者的信件。她對這些信件感到莫名其妙。她舉著那些參差不齊的信封問我,這是怎麼一回事?是誰的惡作劇?她已經看到了那一張刊登她徵婚廣告的報紙。她說她看到那一張報紙時,她的腦袋裡轟地響了一下,好像是誰拿電棒敲了她一下。她發現財務室的所有同事那一刻都盯住她,她的臉像火燒著那麼燙。她把她們工廠裡幾訂有那份報紙的辦公室、車間清理了一遍,把那張報紙偷了出來。
牛紅梅說翠柏,你知道嗎?你們這是犯法,你們想要我犯重婚罪嗎?
從此牛紅梅再不正眼看那些信件,她把它們丟在沙發的角落。每個週末,我都把那些信件小心地剪開,看男人們如何向她表白愛慕之情,如何向她掏心挖肺。偶爾從信封裡滑出一兩張男人英俊的面孔,我就拿到牛紅梅的眼前,晃來晃去,想讓她為他們打分。
但是任憑我怎樣晃動,她都不看。只要我手裡拿著照片走向她,她就提前閉上眼睛。她閉上眼睛時,眼角堆起許多皺紋,從皺紋堆疊的程度,可以判斷出她是在用力關閉眼睛。
由此也可以推斷,她對眼睛的誘惑堅決抵制。
我對於來自北京的信件充滿好感,我認為那裡的人品質優良,誠實可信。事實上,十多年來,我把北京一直當作我的心臟,它供給我血液和思想。但是沒有北京的應徵者給牛紅梅寫信,他們的條件大都優越,不屑於在報紙上尋找配偶。只要北京的男人們一招手,天下的美女都會擁進京城。在一天又一天的盼望和遐想中,我終於盼來了四封來自北京的求愛信。
第一封信的主人尋問牛紅梅是不是處女?第二封信的主人抄襲了當時極其流行的一首情詩。第三封信的主人說冬天快到了,你能不能為我織一件毛衣?一直到第四封信的出現,我才為牛紅梅看到了希望。
第四封信來自北京電影製片廠,寫信人姓蘇,名超光。他說他身高1米8,體重80公斤,攝像師,每月工資收入千元,父親是高幹,有四室兩廳的住房。他是獨子,現跟父母居住。如果牛紅梅同意,他可以南下見面。如果牛紅梅想去北京,他可以提供飛機票。
如果雙方的感情能夠按他的願望往下發展,牛紅梅調進北京不成問題。如果……來信一口氣寫了十幾個如果。我把來信向牛紅梅宣讀時,牛紅梅用棉球塞住她的耳朵。我把照片拿給她看時,她堅決地閉上眼睛。最後,我把照片和來信貼到她臥室的門板上,我相信她會被來信和照片打動。
在我回藝術學院的日子裡,牛紅梅詳細地閱讀了那封貼在門板上的信和照片,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態度異常堅決的牛紅梅開始跟那位姓蘇的攝像師通訊。她把蘇超光的來信鎖在抽屜裡,她還剪下幾絲頭髮寄給蘇超光。高興時,她偶爾說兩句蘇超光,她說蘇超光曾給中國當時較紅的幾個影星攝過像,是幾部著名影片的攝像師。牛紅梅似乎已經墜入情網,她把跟蘇超光的通訊當作那個時期的一大樂事。他們在信裡商量約會的時間,但牛紅梅編造各種理由,把約會的時間一推再推。她決定去北京之前,先跟楊春光辦妥離婚手續。
接到牛紅梅的電報後,楊春光坐飛機回到南寧。他把一隻大皮箱丟在客廳後,便到衛生間洗澡。牛紅梅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迎接他,餐桌上有白切雞、白灼蝦。酸甜排骨、紅燒魚,這一桌菜花掉了我姐姐一個月的伙食費。楊春光看著這一桌菜直拍巴掌,他說好吃,真好吃,真他媽的好吃呀。他的讚歎聲,常常會被大團大團的食物打斷。看著他的吃相,你絕對想不到他是一個明天就要去辦離婚手續的人,他像是專門從南京趕回來吃這一餐飯似的。
吃飽喝足之後,楊春光打出兩個響亮的飽嗝。他拍拍他的肚皮,肚皮沉默著沒有發出聲音。他從皮箱裡拿出一雙女式皮鞋,遞給牛紅梅,牛紅梅沒有伸手接住。楊春光把皮鞋放在沙發上,這時他發現了堆在沙發角上的信件。他坐在沙發上讀那些信件。每讀完一封信,他把信紙放在腿上,用手掌撫平那些信紙。信紙被他撫平後整整齊齊地碼著。
他問牛紅梅有沒有夾子,他想把那些信件夾好來。牛紅梅把一個黑夾子丟到沙發上,整個客廳裡只有鐵夾子碰擊木沙發的聲音。牛紅梅順勢坐到沙發上,蹺起二郎腿。楊春光脫掉她的拖鞋,套上新買的皮鞋。在套新鞋的時候,楊春光乘機捏了牛紅梅一把。牛紅梅的小腿往上一抬,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