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只用了一個小時,結束得很快。
兩個人走到樓外面,發現天依舊還是大亮。
李洛很少在下午兩三點結束工作,一般這種情況,黃宇會在晚上再給他排一個活兒。
在都市的鋼筋森林中,李洛每天都像是被時間的洪流推著前行,直到夜幕降臨也不曾停歇。
娛樂圈的節奏總是更加急促,不給人任何喘息的機會。
高樓大廈間的縫隙裡,偶爾透過的幾縷陽光似乎也在訴說著忙碌與不易。
明亮的陽光斜灑在街道上,為行色匆匆的人們披上了一層溫暖的光輝。
“哇,好久沒看見這麼好的太陽了。”李洛輕聲感嘆,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結束工作的輕鬆。
陳思言覺得李洛的感慨來得莫名其妙,“你剛剛過來的時候也是這麼大太陽。”
李洛說:“你不懂,一個是去上班的太陽,一個是上完班的太陽。那是很不一樣的。”
“感覺你很討厭工作?”陳思言看著李洛說,“但是你又一直在工作。”
“因為我現在沒有錢啊,我如果不努力賺錢的話,我就沒錢養老。我明知道現在的生活是坨屎,但只能安慰自己不吃屎怎麼撈金子。我現在的生活就是,明知道放在我面前的一盤屎,但我還是得假裝那是巧克力,然後磨刀霍霍向巧克力味的屎。”李洛雙手握拳,比出一個手握刀叉的姿勢,笑著跟陳思言說。
陳思言看了一眼李洛,說,“人不應該有吃屎的自由,這樣所有的人都只會被不同的人喂屎。”
“可是不吃屎的話就餓死了啊,偶像。你別一副何不食肉糜的樣子。”李洛拍了拍陳思言的肩膀,“不聊屎不屎的了,現在好早要不要去喝一杯——”
“看樣子你是真愛上了李洛?大白天就要喝酒。”陳思言說。
“咖啡。”李洛說完被陳思言打斷的話,指了指邊上的一家咖啡店,“這裡我來過幾次,很多明星會過來這邊拍攝,下面的咖啡館也私密性很好,味道也還不錯。一起再喝一杯嗎?”
*
“所以我能顯化你什麼呢?我明明什麼也不是。”這是陳思言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問出了剛剛在採訪的時候就想問的問題。
陳思言很確定,李洛所說的“偶像”絕對不是在他出道以後才開始的事,而應該是他們兩個人之間更早的交集——也就是當年在大橋上救下他的時候。
但事實也就是——他們倆其實並沒有很熟,除了很久遠之前陳思言曾經救過李洛一命,兩人之間就沒有任何交集了。
甚至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李洛又是如何將他作為偶像來自我顯化的呢?
甚至李洛的成名都要遠早於他,而陳思言當初也只是隨手救了個人自己都沒有太多記憶。他一直沒有把李洛和當年那個小孩結合在一起,一直到上節目拉住他叫他起床的時候才意識到這個畫面非常的熟悉,想起了這個小孩是誰。
*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顯化你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李洛看著窗戶外面陽光從樹葉之間的縫隙裡漏了下來,認真回憶起這些年他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陳思言可能覺得自己只是救了一次李洛的命,但在李洛這裡卻是千千萬萬次。
人的死念是不會因為一次被救活就徹底消失的。
所有在最終消失的死念,都是因為找到了生的希望。
可李洛不是,李洛有時候覺得自己已經死去過很多很多次了。
那座大橋他又重新去過,去過很多很多次。
他看著看似風平浪靜的無邊大海,想象著底部的暗潮湧動。
他想如果,如果跳下去,是不是就會迎來解脫。
但每次這個時候又回想起陳思言當時對他說的話。
他想,如果真的跳下去了,那就是向這個破爛不堪如同狗屎的世界認輸了。
而按黃宇的話來說,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好勝心太強。
他還活著只是因為他脖子太硬,學不會認輸,不肯低頭。
李洛看著空氣遇冷液化,水珠從杯壁流下,掉入橡木做的杯墊裡,把顏色加深了一小塊。
莫名其妙的壞心眼又起來了,“陳思言,其實我很討厭遊樂園。”
“為什麼?”陳思言問。
“你可能從來沒有聽過我提自己的父母,娛樂圈裡也沒有任何相關的訊息。我雖然從小被叫國民兒子,但卻從來沒有人知道我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