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那些癲狂村人的呼喊,馬銘此時才清醒過來,本想拔腿就跑,可六七十個村人呼啦湧上,他這十來個人跟商隊的十來個人被圍在中間,再無退路。
“殺!殺出去!”
既到了絕路,那就拼下去唄,馬銘等人也紅了眼,揮刀猛砍。
一邊人多,沒什麼技藝,但毫無退意,就是群瘋子,一邊人少,有些技巧,也還有膽氣,兩方竟然旗鼓相當,就在黃家村殺得血肉飛濺。
林子裡,鐘上位跟蠕蟲一般爬著,生怕露了形跡,被賊人看見。
爬了一陣,身體一空,栽進一個坑裡,順手一抓,扯起來一個人。
“別作聲,咱們爬出去……”
還以為是同難人,鐘上位轉頭打量四周,這麼說著。
腦袋再轉回來,瞳光聚焦,入眼的是一張血肉乾涸,皮骨撕裂的面孔,青白眼瞳翻著,還有白白的蠕蟲正在這張臉的鼻孔和嘴角里進進出出。
啊啊啊——
鐘上位魂飛魄散,淒厲的尖叫劃破長空。
……
第三百七十九章 卿本佳人
() 第 75 章 卿本佳人
黃家村中場子裡,米五娘一身白衣,披頭散髮,赤足踏地,一手寶劍,一手青煙,正催動白蓮真經裡的紅陽大劫言。身姿旋舞間,原本白皙如玉的腳踝,片片染塵,漸漸髒汙。
被她飄曳的舞姿和忽高忽低的咒言牽動,淡淡煙霧裹住,三四百人眼神直愣,滿面潮紅,已入癲狂。
除了村中丁壯,還有斷斷續續匯聚到村子的教派好手,原本還想等到十八門的人都聚齊,等到去龍門的探子回來,可現在已經沒辦法等了。
柴刀、菜刀、鋤頭、斧頭、木棍、扁擔和長竹竿,還有從官差身上繳來的幾柄腰刀,武器就這些了。原本不該這麼寒磣,抄了方家的金銀珠寶,去到松江,跟派到松江負責籌備兵刃的人員搭上線,就能解決兵刃問題。
可惜,這也沒有了,都是村口那個商隊的錯,都是跟著商隊來的官差的錯,小小村子,不該荒僻寂靜,難見生人麼。
也許……在這江南造反,本就錯了。
米五娘滿心懊惱,前日被自己死命壓下的心緒又隱隱翻騰,步子有些亂了,調子也有些變了,她趕緊收回心神,繼續著請無生老母下凡上身的儀式。
咒言頓止,全身關節抖動,手腕腳踝上的鈴鐺叮鈴鈴響動,周圍密集的人潮也隨之抖動,似乎魂魄都被這鈴聲牽了起來。
拇指、食指和中指一併,捏作劍訣,與寶劍交叉,連連虛點。
“救大眾沉淪之苦,超凡聖通化諸功,復起演教,永世明宗。龍牌御旨,處處流通,巡行天下,道法興隆。冤親平等同萬類,僧尼道出苦輪。福慧雙修成正覺,傳流法寶度人身。大悲無礙,大願無窮,威音劫外,清淨家風。人無法主,唯有老母,無生老母——開眼!”
身軀一震,煙霧噴吐,米五娘如天降神明,以她為中心,人群如倒伏麥田,一圈圈跪下。
“迎真空、候白蓮、回家鄉……殺——!”
寶劍指向村口,數百人如狼嚎一般齊聲道:“殺!”
人潮滾滾湧向多半還在廝殺的村口,米五娘有種到此即止的無力感。她回村子,匆匆行法,宣告起事,勉強還帶著點現實打算,解決掉村口那商隊和官差,再殺奔羅店。
照著北方的經驗,怎麼也會帶起一股亂潮,然後裹挾著亂潮殺向嘉定,再之後……再之後她沒什麼想法了,即便在北面,她的經驗也就到這裡,接著被從四處不斷湧來的官兵撕咬吞噬。
白蓮總是難現人間的,官府、朝廷和皇帝也從沒絕過,那又怎麼樣呢?反了,殺了,嚇破狗官、朝廷和狗皇帝的膽子,其實也已經夠了,只要亂過、只要她喊出了聲,窮苦人喊出了聲……就夠了。
無力感被重新建構的理念沖刷走,米五娘看向幾個猶猶豫豫還站在身邊的人,林遠傅、張九麻子和許三。這三人似乎自覺是米五孃的“貼身護法”,不必跟那些人一同去陷陣衝鋒。
她目光就如手中的寶劍,逼視著林張兩人,兩人打個哆嗦,趕緊捏著扁擔,提著菜刀,朝前跑去,一邊跑還一邊相互打眼色。
許三也愣愣地要走,卻被米五娘叫住。
“朝北去,去找師父的教門,讓師叔祖們繼續教你……”
米五娘解下手腕的鈴鐺,交給了許福娣,再囑咐了地點,要許三護著。
許福娣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