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來酒樽,拎著銀酒注給自己斟滿一卮,微微笑道:“就衝你我是此處兩個僅剩的清醒人,這一杯酒,你也須得喝了。”
段雲琅眼也未眨一下,便將自己面前的酒一飲而盡,亮了杯底。段雲瑾也不含糊,一來一往,兩人喝過了三輪,段雲琅瞧著二兄臉上泛起潮紅,輕輕嗤笑一聲:“莫喝了,我記得你自己及冠那年都未喝這麼多。”
段雲瑾亦笑,“我之冠,孰與君之冠?”
段雲琅側過頭去,瞧見許賢妃與昭信君在說著話兒,低聲笑道:“二兄可有個好冠,只怕二兄不肯戴罷了。”
段雲瑾隨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瞭然一笑,“殷家這門親戚,可不好攀。”
段雲琅執著酒杯輕輕晃盪,唇邊噙一抹笑。
其實段雲瑾後來亦同殷畫來往數次,只是殷畫每回卻只問他陳留王的事。段雲瑾何等人精,此刻看五弟神情,便知在他處是再套不出什麼話了,拍拍他肩,便起身而去。
段雲琅自顧自地盯著酒杯,也不管他,也不管旁人嘈雜,心裡只是那句話——
你道你同殷畫的親戚不好攀,難道還能難得過我同阿染?
這一場壽宴十分難捱,聖人卻是出奇地有耐性,坐到了二更方起駕離開。天子起行,眾臣便再也坐之不住,告辭的告辭,偷溜的偷溜。可憐段雲琅作為壽星家,還得陪笑到送走最後一個醉醺醺的人,才終於扶著劉垂文往回走。
一出了麟德殿,撲面寒風將酒氣激散,抬頭,看見一輪圓盤似的月亮。
他是在十五滿月之夜出生,從小就聽人說,他的一生,都會是圓滿無缺,就似那十五的月亮。
只是可惜十月,太冷了。
他棄了車輿,想走著路醒醒酒,卻未料到夜半深寒,他裹緊了衣袍猶是渾身發抖。他思忖著其實這不是當真的冷,而是麟德殿中太過暖和了,往往讓他心生依賴了而已。
一主一僕,沒有乘車,搖搖晃晃地往十六宅走去。
“劉垂文。”段雲琅的聲音懶懶地散在了風裡。
“奴婢在。”
“那邊有信兒?”
劉垂文先緊張地望了一圈四周。
“沒人。”段雲琅仍舊對他的小心翼翼頗為不屑。
劉垂文低了頭,道:“沒信兒呢,殿下。”
段雲琅不說話了。
劉垂文只覺自己肩上架著的少年身子越來越沉,心裡發慌,急道:“馬上就走到啦,殿下!回去再睡吧!”開玩笑,他若醉死在路上,自己可拖不回去!
“到了?”段雲琅恍恍惚惚抬眼,果然見到十六宅的幾重簷角,正鉤著天邊冷月。他卻搖了搖頭,“我不去這裡。”
劉垂文發狠道:“不回宅子,莫非要去掖庭?”
段雲琅一下子甩脫了他,轉身便走。
劉垂文冷不防被主子一把推倒在地,還不及站起,便見到殿下衣袍振振,背影已將融入高牆下的沉沉夜色,竟是頭也不回地往掖庭宮的方向去了。
***
殷染是被燈火的光亮耀醒的。
原本已沉入黑暗的睡眠,卻偏在眼皮子底下跳起了一簇火光。她忍受不了地睜開眼,便見段雲琅執著金蓮花燭臺站在堂室之間的通風處,一身御宴的紫羅袍已凌亂了,輕紗簾幕在他的身前拂動,將他的臉色籠絡得陰晴不定。
殷染眨了眨眼,片刻,才回轉神來。低頭看看自己,鬢髮蓬亂,一身衣衫睡得發了皺,又因在地上躺了半夜,身子都略微發僵。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揉著腦袋半坐起,抬起頭,抱歉地朝他一笑——
面前的少年,金冠耀目,玉帶風流,隔了一個多月未見,那冷亮雙眸又深了幾許。她偏著頭打量著他,只覺他鼻樑仍是那麼挺,嘴唇仍是那麼薄,肌膚仍是那麼白,整個人,仍是那麼地妥帖好看,沒有一處不招她歡喜……
“你在看什麼?”他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自己扒拉著衣領,愣愣地發問。
“看你呀。”她笑起來,眼睛裡像盛了漫天的碎星子,“你好看。”
本就帶了三分醉意的俊容上立刻又泛起紅來,他頗不高興地道:“你為何睡在地上?”
她“啊”地叫了一聲,又撓撓頭,道:“我……我未留心的。”
他狐疑地看她半晌,忽然探身過去,將她的衣裳一下子撕扯下來。她驚叫一聲,臉上騰出怒氣:“你這是做甚!“
他手中猶握著那撕壞的布料,一點點地在拳頭裡攥緊了。
她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