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叔對我不好。我想離開這裡,到別的地方去。我已經開始掙錢,在一個酒吧裡兼職唱歌。他們喜歡我唱。
她的信裡沒有地址。他只能寫寄不出去的信給她。安,我會考上大學,很快到你的城市裡來。請等我。
他把自己寫的信輕輕撕掉,站在山頂看著風把紙片吹散。
她到他的大學來看他。
他走出宿舍樓的時候,看見她站在櫻花樹下,微笑著看他。春日午後的陽光
如水流瀉,女孩的白裙閃出淡淡的光澤。漆黑的長髮,明亮的眼睛。
他在陽光下突然發現自己睜不開眼睛。
安。他只能叫她的名字。
她笑著。笑著把她的手放到他的臉上,捂住他的眼睛。就象以前他們常常做的一樣。
他們真的都長大了。
她告訴他她沒有考上大學,暫時也沒有找到正式的工作。
在咖啡店裡,他看見她從煙盒裡抽出一支三五,以熟練的姿勢放進唇間。
我現在要努力養活自己,林。我和叔叔他們沒關係了。
那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他們在哪裡。她做了個無謂的表情。
晚上來聽我唱歌好嗎。她說,可能你不喜歡。但這就是我現在生活的方式。
他去了。那是一個很大的Disco酒吧。喧囂的音樂和菸草味令人窒息。她在中場休息的時候要唱三首慢歌。
她穿了一條細吊帶的短裙,長髮半掩住臉,畫得挑起的眉,唇膏是發亮的深紫。
林,乖啊,自己玩。她摸摸他的臉,就走上臺去。
一小束幽藍的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聲音是清甜的。象一匹緩緩撕裂的緞子。
臺下黑暗的舞池裡是相擁的人影,也許並沒有人聽她的歌。但她的確唱得很好。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是在痛著。
他默默地離開了那裡。
那個晚上,他又夢見她。
她離開楓溪以後,他常常做這個夢。
她坐在墓地的石階上,手裡拿著被他扔掉過的紙盒子。抬起臉看著他,眼中有淚光。
他輕輕的說,我會把你的蝴蝶找回來。
安。
他把他的手蓋到她的眼睛上去。然後流下淚來。
他把自己整個地埋入學業中。也許這是唯一的出路。
他也試著對她說,安,不要去那裡唱歌了好嗎。我有獎學金,我還可以出去做家教,做翻譯。讓我來負責你的生活,好嗎。
她笑著說,好了,林。我一瓶香水就夠你做上一年家教了。
我的生活已經和你不一樣了。你知道嗎。我是個隨波逐流的人。我會一直漂泊下去,停不下來。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停在哪裡。
她看看他的臉色,試圖逗他開心。我們再去爬山吧,林。還記得那次在山頂突然下雨了嗎。我們躲在灌木叢裡,你叫我把頭躲到你的衣服裡。我聽到你的心跳聲。
我突然一點也不害怕了。
那現在呢。現在你還需要我的庇護嗎。
現在我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場大雨。林。
還有沉重的人生。
他漸漸的沉寂下去。
清說,那個女孩有一雙流離不羈的眼睛。她是突然對他說話的,在晚自習結束的時候。他正在校園的櫻花樹林裡抽菸。
他看著她。在學校裡沒有一個女孩敢對他說話,因為他的沉默。雖然幾乎每個女生都對這個學業優異的英俊男生滿懷好奇。但是清不同。清剛進來,是校長的女兒。他看到那張美麗的臉上,有一種他所熟悉的表情。倔強的,而又天真。
你知道些什麼。他說。
知道你在做一件無望的事情。她輕輕一笑。知道聖經裡如何形容愛嗎。
她說,愛如捕風。你想捕捉註定要離散的風嗎。
那年他大四了。即將畢業。
他想到外企去工作。也許那裡的薪水足夠他為安買一瓶香水。安不知道她的話傷他有多重。
但是清勸他留校。她說,林,你的性格不適合到外面去奔走。我們以後都應該留在這個學校裡。我父親希望你在這裡任職。
他送她下樓回女生宿舍。在樓道口,清突然對他說,林,你想過嗎。有時候我們只能和自己同一個世界的人在一起。那樣是最安全的。
他說,你想說明什麼呢。
我想說明,我是最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