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誰就是小人。”
幾乎滿堂所有的官員,包括司禮監那幾個秉筆太監都同時坐直了身子,看不見但能感覺到,每個人都在心裡為他這幾句話喝了一聲彩。
陳洪畢竟是陳洪,這時心中羞惱臉上反笑:“那你就回咱家剛才的那些問話,你怎麼不是小人?”
王用汲:“海瑞上那道奏疏,不是我曾經跟他商沒商量,而是他做人做事從來無黨無私,不願跟任何人商量。正因為我和他有伯牙子期之交,他才在上疏之前,極力勸說我向都察院討了那份差使,去南邊查案,今天想來,他也是不願牽連我而已。就此一點,海瑞不愧有古君子之風,與他相比我願意承認自己是小人。但並不是陳公公說的那種小人。”
“你說什麼!”陳洪的聲音陡地尖利了,“你說海瑞有古君子之風!_”
王用汲:“海瑞做事之敢作敢當,做人之不牽禍別人,古君子不過如此!”
陳洪:“你們都聽到了?”
多數人把目光望向了地面,內閣四員卻不得不對望了一眼,用目光在交流著如何表態。
陳洪這時也已緊盯著徐階,要他表態。
徐階當然必須表態:“王用汲,五倫之首第一便是君臣,今天論的是海瑞對君父大不敬之罪,你無須說什麼朋友之道。”
陳洪又望向了趙貞吉:“趙大人,這個王用汲當年好像就是你在當浙江巡撫的時候推舉過的人,你說說,他剛才的話該怎麼論?”
明朝由司禮監內閣同時領政,司禮監要想不擔責任就得將責任推到內閣,可現在內閣四員中,徐階、高拱都是裕王的師傅,陳洪不願得罪;李春芳從來就是老好人,陳洪找他不上,因此每次都抓住個趙貞吉來頂缸。趙貞吉心裡窩火,也無可奈何,只得答道:“徐閣老剛才說的就是正論。”
陳洪必須要內閣表態。“怎麼是正論?出而為仕,食君之祿,把君臣大義拋在一邊,卻大談朋友之道。趙大人是泰州學派的理學名臣,王用汲和海瑞這個朋字在這裡怎麼解?”
趙貞吉被難住了,只得答道:“在朝官員不論君父只論朋友便是朋黨。”
“承認是朋黨就好!”陳洪倏地站了起來,“按內閣的意思,先將這個朋黨抓了!”
提刑司和鎮撫司那些人就在大堂外,聞聲立刻進來了兩個人,一邊一個扭住了王用汲:“走吧!”
王用汲被兩人一拉站了起來,擱在膝上那個奏本便掉在地上,他強撐著站住,望向徐階大聲說道:“徐閣老,我的奏本里有參陳公公手下礦業司太監貪墨的情狀,請內閣轉呈皇上!”
這句話倒使陳洪有些意外更加惱怒:“押走!”
兩個人扭住王用汲立刻押了出去。那份奏本孤零零地擺在地上。滿堂的目光都望向了徐階。
徐階慢慢站起了,親自走了過去,拾起了王用汲掉下的那本奏疏,又慢慢走了回去,遞給了陳洪:“他辦的是欽案,這份奏疏就請司禮監呈交皇上吧。”
陳洪也沒想到這個時候自己竟被王用汲擺了一道,望著徐階遞過來的奏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堂下這時到處都起了一片低語的譁然。
“肅靜!”陳洪吼了一聲,接過了徐階手中的奏本,堂上又安靜下來。
陳洪對著徐階:“內閣既然說在這裡無法論罪,就按你們的意思,將各人奏本里駁斥海瑞的話摘了出來,交三法司定他的罪。還有這個王用汲,還有宮裡的黃錦,鎮撫司的朱七、齊大柱,都是朋黨,一起論了罪,擬個票報皇上!”說完徑直走了出去,司禮監另外三位秉筆太監只好緊跟著他走了出去。
群臣都被撂在了這裡,好些人目光望向了徐階,也有好些人目光蔑望向趙貞吉。
陳洪沒想到在最後被王用汲擺了一道,趙貞吉也沒想到今天自己又這樣被陳洪擺了一道。那個尷尬的人已經走了,這個尷尬的人只好紅著臉深望著徐階,希望恩師替自己辯白幾句。
徐階這時哪有縫隙替他解釋什麼,望了望李春芳和高拱:“會同三法司,按司禮監的意思去辦吧。”
玉熙宮精舍
從大殿到通道一直到精舍門口,都排站著好些太監和宮女,一個個緊閉著嘴,側耳聽著精舍裡的太醫在報著單方上的藥名。
陳洪這時從殿外大步走進來了,太監宮女不敢發出聲響,悄然跪下了。
陳洪也在通道旁站住了,側耳聽著。
精舍內傳來了太醫的聲音:“高麗參五錢,黨參十錢,自芷五錢,陳皮九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