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使不出來。”
“好了,好了!都不必客氣。”胡宗憲說,“多日以來,我魂夢不安,今天可要好好醉一醉了。”
於是,趁備酒等待的當兒,商量好了正事。款子雖已湊齊,尚未解足,庫藏不裕,亦無法墊撥。但一則為了早早送趙文華出境,好省卻許多供應;再則必須為趙忠裝起面子,胡宗憲決定第二天召集富戶殷商,要求大家借出錢來,三天之內備足四十萬現銀,供趙文華提用。
“趙總管,說實話,你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我一定要謝謝你,才過意得去。請你自己說,要怎樣酬謝,不必客氣!”
“總督,見外了!那方名硯,受惠已多,怎麼再好意思讓你老奇費。”說著,趙忠看一看羅龍文,欲語不語,而終歸於不明意義的一笑。
“我知道了!”胡宗憲對羅龍文說,“小華,趙總管不好意思說,我替他說愛硯必愛墨,你的妙制,冠古絕今,算是我求你,為趙總管特製一丸,如何?”
“正是!”趙忠介面,“既然總督替我說奇了,我也就老實奉求了。只怕我人太俗,不屑為我費手腳。”
羅龍文確有此意。他對他的作品,其自矜貴,名公巨卿如果人欠風雅,或者品格不高,亦未見得求得動他。趙忠是何身分?居然特為他制墨,流傳後世,豈非盛名之累,自貶聲價。
可是逼在這個關節上,倘或拒絕,一定得罪趙忠,甚至翻臉成仇。於公於私,都是絕不容見之事。好在他的機變極快,不等趙忠看出他的猶豫,便有了一個很好的主意。
於是,他先深深點頭,表示允承,然後從容問道:“老趙,你可知道一丸墨要費多少手續?”
“不知道。不過手續一定很繁,那是可想而知的。”
“是的。煉膠取煙,配方選料,手續很繁,這都還在其次;最要緊的是,制墨要有熟練的工人,在這裡,我赤手空拳,無能為力;必得回徽州,靜居深山,花一年半載的功夫,才有好墨做出來。那,說老實話,不知是何年何月之事?再說句老實話,我制墨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你們只看到我的好墨,不知道我搗碎了多少做成不滿意的壞墨。”羅龍文緊接著說:“不過,老趙,你不要洩氣;我有頂好的墨送你;再跟你說句實話,我的頂好的墨,是不賣不送人,自己留為把玩的。我拿我自己收藏的一箱子墨,讓你挑,只要你中意,全數奉贈,亦無不可!”
“豈敢,豈敢!”趙忠笑容滿面,拱拱手說:“你的墨,名滿天下,能見賜少許,已經可以讓我誇耀了,哪敢過貪?”
於是羅龍文隨即派他的書童到寓所,取來一隻極精緻的描金漆箱;開啟白銅鎖,裡面是四層飾錦的槅子,其中方圓大小,六角菱形,隨著墨的形狀不同,按排分隔,十分有趣。
附庸風雅的趙忠,這下可真過足了癮!“小華制墨”,以金子計算,但一兩赤金未見得能買得到一兩墨;這樣的名物,隨自己的愛好,予取予攜,這件事說出去,確是值得誇耀的。
看到他的臉,羅龍文靈極一動,決定為徐海說情;這件事關係出入甚大,本應徵得胡宗憲的同意,才能出口。但時機稍縱即逝,又無法撇開趙忠跟胡宗憲去商量;迫不得已只好冒昧從事了。
“老趙,飲水思源,睹物思人,如果你覺得我的墨還值得收藏,你得見一個人的情。”
“喔!是哪一位?”
“徐海。”
此言一出,不但趙忠,連胡宗憲亦覺得奇怪,“你制你的墨,與徐海何干?”他問。
“我制這些墨的時候,汪直正從舟山逃到歙州,他的部下很不安分,到處騷擾。我當時很為難,既捨不得半途而廢,又怕有性命之危。就在這時候,無意中與徐海訂了交,他知道了我的處境,毅然以保護自任,隨我入山,同住了三個月,替我擋了多少災,才能讓我完工。兩位請想,是不是要見他的情?”
這番鬼話,豈不了胡宗憲,而趙忠卻深信不疑,“看起來徐海倒是很夠朋友的。”他說,“你當初倒下得了手去抓他?”
這是羅龍文那番鬼話中,唯一的一個漏洞,但難不倒能言善辯的他,“我不能以私害公!”他說,“華公放不過他,也教我沒法子。”
趙忠沉吟了好一會問道:“你說,汪直非要他去才肯投誠。這話有幾分把握?”
“八分。”
“阿狗呢?”趙忠又問,“肯不肯透露徐海藏身的地方?”
“我功夫用得差不多了。”
趙忠點點頭,然後很清楚地說:“只要你能把徐海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