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就要與舅父離別了嗎?一念及此,不覺流淚。但與愛我者分別的悲哀,可以喚起美的心情來的。我流了淚,斷腸地覺到一種類的勇敢。同時在心中叫說:“舅父!我不得不別去了。但我將來必警為正直的人,使舅父歡喜。舅父啊!請再活二十年!那時我三十五歲。在這期間內,舅父會知道今日的悲哀是一種尊貴的悲哀吧。
真的,我賴舅父的指導,知道人的尊貴的精神了。從今B起,我成個勇敢的人吧,成個真正的人吧,把心弄聰明吧,每日把三件善事來實行吧。
今日午餐未曾多吃東西。我因為怕要流淚,就比舅父早離開自桑到庭間去了。在庭間迴繞了一週,把紀念很深的花木一一注視,和它們道“再會”。花木也似能領解人意,它們雖不說話,似乎也如偕副。它們並不哭泣,卻似乎在對我說:“我們永遠在這裡,請你再來。”
繞畢了庭園,我再開了柵門走到農夫所住的屋裡去。我不曾對他*說就要回去的話,只把農夫夫婦及小孩的相貌熟視了好久,恐怕以〔記不清楚。
我又從庭問取了番紅花回到屋中,供在壁爐架上寫母遺骨的壇旁。在那時,我不禁深深地向那壇兒行禮了。
現在到晚餐還有一二小時,要想寫的事尚很多,姑且當做臨到紀念,到小丘上去看一會兒海上落日的景色吧。還有那些松樹哩,也去和它們一別吧……
三 臨別的散步
到了臨別的前一日,安利柯與舅父散步到賽爾拉村去。賽爾拉是個高原的村落,可以俯瞰萊列契的街市,又可以望見廣大的義大利全境的大部分。
眼下從槲樹或橄欖林間,可以看見萊列契的古城,遠眺則桑。德追寨如畫。桑泰。馬里亞、化可那技成配特沙拉等的港灣咧,大大的斯配契灣咧,中央聳著宮殿的斯配契街市咧,鳥巢似的造船所咧,林木蔥鬱的巴爾可里亞咧,都被收入在畫中,真是好風景。
澄碧的海灣在日光中盪漾著,似在與累累結著葡萄的原野及壯麗的市街的色彩爭美。遠方沉靜的綠海中,浮動著巨大的海電似的軍艦與輪船,各種式樣的帆船則在其間滑行。
安利柯都對著這風景神往了,既而差不多和舅父同聲地嘆息著說“好風景啊!”
舅父非常感動,向安利柯這樣說:“看哪,圍繞著我們的自然與藝術多豐富!山與海的範圍內的無數東西,不是原被無限的水平線包圍著嗎?我們也應有大自然似的大氣量才對。
“看哪,那裡有橄欖林,有葡萄園,有結著穀物的田野,……那些都是我們生活上所不能缺的東西。義大利人要想獨立,就非這樣地自己製造麵包不可。
“再看哪,向那裡。那裡不是有堡壘嗎?堡壘上備有大地。還有,哪,鐵甲艦在破浪行進。鐵甲艦上的大炮如果一放,可以使整個市街化成灰燼。那堡壘與鐵甲艦是守護祖國、防備敵人的侵襲的。國家為了獨立與正義,非與外國戰爭不可。你也該與國家一樣,武裝了去抵抗不義或暴力。
“看哪,一直那面,不是朦朧地見到蛋白色的霧氣嗎?那就是所謂‘水天彷彿青一色’的境界,是天與地連著的無限的彼岸了。啊,我們只靠麵包與武器還不夠,我們非向那無限的彼岸遠望不可。使人崇高的就是這對於無限的憧憬。無限的憧憬,即是追求理想的心,即是求真、求善、求美、求神的心。如果人的事業只是麵包與武器,那麼人與動物相差也就有限了。
“你該追求偉大的理想。你該追求神而生存於高尚的信仰、希望與愛之中。生存於信仰、希望與愛的人,即是生存於正義、勞動與理想的人。怎樣的人最偉大呢?最偉大的是生存於信仰、希望與愛的人,即生存於正義、勞動與理想的人。
“哪,安利何。你有著敏感的高貴的心與正確思考的頭腦,所以,你該會求正義,愛勞動,望見高高在頭上的理想吧。”
安利柯默然聽著舅父的話。舅父說話從未像今日的熱烈過。一種莫可名狀的力在安利何心中俄然湧起了。
兩人默然下了賽爾拉的高原,恰好,大炮的聲音“嚼”地由斯配契那邊傳來。
“那是什麼聲音?”安利柯問舅父。
“那嗎?……”舅父管自走著,既而提起了精神這樣說:“那是羅馬的午炮,是正確的正午的訊號。全義大利凡是有城寨的都會,到處都依了這個炮‘嘭’地發聲計時哩。每日由羅馬把正確的正午告知各地的都會,全國都會放出那‘嘭’的炮聲來。羅馬是永遠的都城,是國家的心臟。這心臟的鼓動,把正確的時間傳給國家全體的肢體、羅馬的時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