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難聞的味道。肖白覺得她和這一車人,更像是放臭了的罐頭魚。車開出沒多久,她就覺出身後有一些異樣的事情發生:先是一個男人故意緊貼在她身上,她往旁邊挪,那男人就像是被膠貼上在她身上一樣,也隨著她挪動。那男人就像是落在後背上的一隻蒼蠅令肖白感到噁心。她真想反手扇他一個響亮的耳光。可是她不敢。她怕引來更大的麻煩。反正一會兒自己就下車了,她勸自己忍耐一會,儘量向車門邊上移動,千萬別招惹他。這樣想著,她連回頭看一下那人長得什麼樣的勇氣都沒有。男人一直跟定她,跟到肖白再也移動不了,兩個人就在擁擠的車廂裡僵持著。男人可能覺出了肖白的懦弱,抑或是他深諳在這種境地裡的女孩子的心理,他就更放肆地將那個勃起的硬物抵住肖白,藉助車身的搖擺在肖白的身上擦來蹭去著。肖白幾乎都被憤恕窒息了,她真想向全車的人求助一起揍這個流氓或是把他即刻就趕下車!可是她看看周圍那一張張冷漠麻木的面孔,她打消了這個反抗的念頭。此後她一直在想如何教訓一下這個傢伙。車子靠站停下又啟動,她將在下一站下車。車子拐了一個彎,她遠遠地就看見了緊挨著三環邊上的報社的那幢大樓了,這時她想好了一個主意。
《守身如玉》第一章(5)
車子跑的速度飛快,可是肖白仍覺得慢。司機可能也在走神,車身已經進站了,他才像突然醒悟似地一個急剎車停在了那裡,一車人隨慣力向前傾斜了身子,車門啟開處,肖白藉助這個絕好的機會,低頭照準那人的腳面,用尖細的後高跟狠狠地跺了一腳!
那人在肖白的身後發出殺豬一般的嚎叫。
肖白走進辦公大樓,電梯口站滿了從小車上下來的領導和從大班車上下來的認識和不認識的同事。肖白謙虛地稱她認識的那些人為老師,他們就以為他們真的是老師輩,毫不謙虛地高昂著頭,或傲慢地點一點頭。然後他們會在肖白獨自一個人微低了頭等電梯的時候,斜眼偷盱一下肖白。如果誰仔細研究一下他們的眼神,那裡充斥著對青春的妒忌和貪婪。他們不是不愛青春。他們是不愛別人的青春。他們的青春就像低矮破舊的土坯房,早已被歲月淹浸得連遺蹟都找不到了。他們中的好多人,工齡和這幢大樓的歲數相當,他們的青春更像每天桌子上落下的那一層又一層浮灰,於不知不覺間被各種各樣髒乎乎的抹布沾附著,然後又透過自己的一雙手,順著洗抹布的水,沿著下水道流走了。肖白那麼青春地站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就像一貼刺目殺眼的眼藥,使他們再一次重溫了喪失青春的痛。如果青春可以回還,如果他們就是眼前的肖白,他們定要盡情盡興地一寸一寸地揮霍一下青春!然而他們的內心比誰都清楚,青春是人生中無法揮霍的奢侈品,青春根本容不得你揮霍就像風一樣的遠棄你而去……可是現在是肖白擁有青春,而不是他們。他們深知青春的底細,此刻的他們更像一群看青春笑話的歹人,冷冷地不懷好意地盯著肖白生命裡讓人好生豔羨的青春。在他們最深層的潛意識裡,他們是期望這個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的女孩子的青春夭折受損或是被塗抹成桃色灰色抑或是黑色……
肖白一點也不知她走進的是人生的一場埋伏,青春的一場陷井。
她一直面帶謙恭和微笑,讓著那些人先上電梯。她看看四周,人不多了,這一次怎麼也該輪到她了。就在這時候,她看見副社長周爾復灑脫且帶幾分衿持地步上階梯朝電梯口走過來。他其實一眼就看見肖白了,肖白的目光碰到了他的目光。那目光每次碰到肖白都傳遞出一種沉在生命深處的無以言表的悵然和悸動,那悸動就像一把新鍬,一鍬一鍬地深翻著埋在生命最深處的那場愛情……當然周爾複目光裡的悵然和悸動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城府且不動聲色,它們在眨眼之間發生也在眨眼之間結束。
礙於老婆林青就站在肖白的身後,周爾復很迅速地換成老婆林青喜歡的、在女人面前表現漠然的那一副神態。以肖白的青春和清純,她哪裡就能明晰那來自目光深處的、陷在歲月溝壑之中的世故啊!
人們簇擁著魚貫地進入電梯間,肖白跟在周爾復和林青身後,最後一個步入電梯。就在周爾復轉身面對她的剎那,肖白髮現周爾復左邊的領子竟然沒翻出來。領角突兀地折在脖子裡邊,領帶沒有領子的遮擋傻傻地露在外面。肖白還是清純呵,她是發現了一件好玩的事兒,忍不住心裡的笑,那笑又忍不住跑到嘴角。那笑是全無惡意全無曖昧全無任何感情Se彩的沒有雜質的真純透明的微笑。可是這微笑同時被攝進許多人的目光裡……這許多人,就以各自不同的陰暗心裡,揣摸這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