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受過什麼刺激吧?
《守身如玉》第三章(4)
及至上了火車,環顧左右,並不見那個人跟來,心裡好生踏實下來,待心神都落定後肖白便順手從皮包裡抽出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的《1984》。這本書是喬治·奧威爾在1948年創作的政治寓言小說,寫的是到了1984年世界和人類變成了什麼樣子,他推想的1984年世界上只有三個相互戰爭的獨裁國家,個人的一切包括思想全部被剝奪,最終自己都無法相信自己,更別談人與人之間的信任。
世界並不像奧威爾預言的那樣。我們沒有誰能夠預見到我們的未來。世界是無序的也是無常的,我們無法確知我們的今天明天和後天都會發生什麼。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常常對生活和生命感到茫茫然的原因。
列車上不厭其煩地播放著介紹這個介紹那個的廣告錄音,一遍又一遍,上了車也不讓人清靜會兒。肖白從書面抬起頭來稍作休息,上帝呀,她看見了什麼?
她對面的那個人!
那個人就像幽靈不知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坐到了她的對面,臉上掛著那個她在大廳裡見到過的憨態可掬的傻笑,肖白突然就對這笑容充滿了恐懼。肖白在那個人向她點頭再次說“你好!”的瞬間,恨不得立即逃走,躲到一個永遠見不到這個人的地方,她是那樣憎恨眼前的這個人,雖然她知道這憎恨全無來由。
那個人絲毫沒有在意肖白對他態度的冷漠,見肖白沒有睬他,又加了一句:“你好!”他期待著肖白能回他一句“您好!”
肖白在他期待的那個短暫時間裡反覆做著思想鬥爭:我理睬他嗎?我憑什麼理睬他?人家又沒做什麼,憑什麼不理睬?是陌生人?陌生人就不可以打個招呼?每次出差旅行都要遇許許多多的陌生人,因為大家都是各奔東西的人,有時會心無掛礙聊得比熟人還熟人。想到此,肖白就將冷漠迅速從臉上撤回去。她想人和人之間的禮貌是不能缺的,她向他微微點頭算是招呼了。
那個人顯得很激動,身子坐得端端正正的,手一會兒放在膝上一會兒夾在膝間,一會兒又扯扯衣襟摸摸釦子,他的臉也因激動而脹得通紅。他的右眼角與鼻樑之間有一道疤痕,因此看上去他的兩眼有些不對稱,他的年齡大約在40左右的樣子,可是他的那些表現卻像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人。
這個人,他到底要幹什麼呢?他好像想說什麼話,似乎又不知從哪兒開口。肖白在這情況下挺想起身換個車廂,可是那樣是不是顯得她做人太沒有修養呢。肖白從包裡拿出杯子想假借去接杯水而暫時逃離和躲避一下,也許她抽身走開這段時間,他覺得沒意思就會知趣地走掉。肖白正欲起身,那人一把搶過肖白的杯子說,讓我幫你倒水去吧,你要不要喝茶?我有從雲南帶來的好茶。我正好也要沏杯水的……
那人一說要給她倒水,肖白就愈發地驚慌了。要知道現在的壞人太多了,經常有報道,陌路相逢的人一路搭話聊天,聊到口乾舌燥時,“壞人”就將事先注進麻醉藥的飲料遞上一聽,陌路人怎知那人有歹意呢,還很感激地連說謝謝。一飲而盡後,被人麻翻了,錢財被洗劫一空,才知不能隨便相信任何人。這樣的事常常發生在汽車、火車上,賓館裡。尤以火車上居多。所以肖白一聽那人要幫她倒水,就急急搶過杯子說,不必麻煩你,我自己來。那人又搶過去說倒杯水不麻煩的。肖白說我正好需要活動活動。她不由分說奪過自己的杯子就走了。
肖白在茶爐房接完水本想立在車廂的過道里看看窗外的原野,一閃而逝的樹木和天空飛過的鳥兒,以拖延回座位的時間,不想那個人也拿了杯子過來了,肖白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那個人把綠軍挎就掛在窗簾旁邊的衣帽鉤上,軍挎的正中彆著一枚毛主席揮手指方向的紀念章,她打量他的那枚紀念章時那人已回來了。他說你是不是以為我傻乎乎的,背這樣的綠軍挎包掛這樣的紀念章,我不是喜歡這個綠軍挎,我也不是喜歡過去了的那個年代,我是喜歡那些年代裡人與人的關係。
那個人坐下來沒頭沒腦地就說開來,他表達起來完全不笨拙。他說過去年代裡的人,學雷鋒,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人和人稱同志很平等、很信任,我都敢把我們家的房門鑰匙給來北京沒地方住的人。即使害個人,也只是背後到領導那裡打個小彙報,不像現在僱人殺人毀人的。農村過去家家開門敞戶的,現在院牆蓋得比看守所還高,好像誰都是賊一樣需要防著……
他告訴肖白他打過仗,一塊彈片從眼角穿進頭顱,他說著用手指搓了搓那道傷疤,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