灘偶露猙獰,真到了日本人仗著世界上最先進的武器,越海峽,闖吳淞,佔宜昌,破夔門,一腳踏入我們這號稱‘天府之國’的小小盆地,軍長們,你們拿什麼來衛國保家保我同胞鄉親?這才是四川最當緊的問題。四川人,四川軍人啊,大夢其醒吧!”笑望著沉默無語的三軍長們,盧作孚張開雙臂,加上一句:“我們歡迎七千萬人民領導者,領導我們走向光明之路,來做這一樁共同的事業。我們如果拿十萬、二十萬來加在這一樁愛的事業上,我們無窮的快樂,至少也應該超過我們搶十萬、二十萬的財產,來交在一個不成器的兒子手上。”
會議所發小冊子,至今是研究盧作孚其人其事最重要的文獻。
可是,在樂大年、顧東盛眼裡,這天的會,最成功的卻是會後丁大師傅的豆花。他們認為,若沒有這盧作孚精心設計的“豆花宴”,這會議的成功便很可能流於“一席空談”。
這天,北溫泉公園的食堂布置得簡潔,卻透露出主人品味。無數張八仙桌拼成的巨大的餐桌上,並無餐巾,卻用白紙充當。桌面上,用小三峽的野花與公園中培育的鮮花的五色花瓣點綴,軍長們剛上桌,便讀出了花瓣組成的字樣:“川人川軍同桌同心,把川江川省建設成花園一樣。”
準備宴席時,樂大年曾與盧作孚有爭議,樂大年認為“吃慣了山珍海味大魚大肉的軍長們可能一下子不能適應盧作孚設計的不見葷腥的素席‘豆花宴’”,盧作孚卻堅持“還就是為了你說的這個原因,我料定軍長們一定會傾倒於我們北碚的豆花宴!”
此外,嚴格按照盧作孚的設宴意圖,豆花之外,只配以十來樣小三峽土產農家小菜,唯一的葷菜是每人面前一小碟臘肉,連這臘肉都是專人到白廟子後面大山中農戶家去採買的。因為山中柏樹好找,而臘肉必須用柏樹丫枝燻出來才有那股子異香。
豆花一上桌,擔任監廚的樂大年便向正在主持宴席的盧作孚投去心悅誠服的一瞥——果然被盧作孚言中,劉湘帶頭舉箸,讚道:“唔,雪綿嫩鮮!”
備宴時,經驗豐富的丁小旺師傅指出“至少要推兩挑豆子的漿”,宴席最後,幾大鍋豆花居然見了鍋底,軍長們還大喊:“快些舀豆花來!還在捱啥子耶?”
丁小旺的工作日程本來是說好了的——“只借兩天,用完由盧作孚民生公司船當天送回醉八仙”。可是,這一次豆花宴後,丁小旺主動辭去了醉八仙大廚的高薪位置,留在了北碚峽防局食堂。原因是:“沒想到自己的那點子手藝,能叫軍長,還不是一個軍長,那一張桌子上就滿坐了三個軍長,外搭重慶府平時見都見不到的大商人、大官人個個吃了歡喜。“跟著你這個叫盧作孚的朋友,我丁小旺有面子!”——丁小旺自己親口跟樂大年說。
幾十年後,“老北碚”們早已記不起盧作孚在會上的發言,那本小冊子也頂多作為文物儲存,很少翻讀。可是“老北碚”們卻記下了,自從盧作孚在會議這天隨口命名——“豆花宴”之後,這“北碚豆花宴”便成了聞名峽區四縣、乃至重慶與省城的一個品牌。
北碚地方誌學者李萱華記下了“豆花宴”的半世紀發展史:是年秋,上海銀行宜昌分行總經理朱孝祖來碚,盧作孚以上賓相接,設豆花席招待,餐桌以白紙鋪面,並以雜色花瓣擺著“開發四川產業,促進西南交通”12字。就餐時,每客一碗豆花,一個調合,席間擺上10多碟小菜。客人們邊吃邊議,覺得新奇,吃得滿意。
1933年,中國科學社第十八次年會,應盧作孚邀請到北溫泉公園舉行。盧作孚在北碚上天宮高“豆花宴”款待與會代表,氣氛熱烈活躍,代表們稱讚“豆花宴”獨特、新穎、別具一格,具有濃郁的鄉土風味,“難得!難得!”
由於盧作孚倡導,後來北碚人以豆花席待客,已一種風俗。1940年,司法院院長居正為兒子結婚,包下北碚兼善公寓,以豆花席大宴賓客三天。
蔣介石登縉雲山,太虛法師專請北碚高師上山,製作豆花席款待。
盧作孚離開北碚後,其弟盧子英繼承他的事業,效法乃兄,凡是貴客來臨,均設“豆花宴”相待。著名科普作家高士其1939年由延安來到北碚,盧子英設豆花席相待,事隔四十二年後,高士其還在《人民日報》上發表文章回憶說:“我和汪倫同志乘滑竿到北碚區長盧子英辦公室,陶先生(行知)也應約來了。子英同志留我們吃便飯,桌上擺著三十六件小菜,量都不多,非常可口,是北碚風味……”
1957年,朱德委員長視察北碚,在北溫泉公園以豆花席款待,他非常滿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