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后沒有發話,誰也不能出聲。那邊的漏壺壺嘴口,水滴滴答答。齊貴妃站那兒真有些難熬,但難熬也得忍。這麼一路走過來,還沒有什麼不堪忍受的,老老實實站在那兒好會。
過了半個時辰,張太后終於一覺給眯醒了,兩眼睜開,見著齊貴妃規矩站在那兒,手指稍稍擦了擦眼,“還站在這兒呢?”
沒有太后的話,齊貴妃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抬腿走人,“臣妾得替皇后娘娘在這兒伺候老孃娘。”
張太后不置可否,“最近泓哥兒那孩子,你仔細瞧著,別叫他到處亂跑,畢竟這兒不比宮裡,祖宗眼皮子底下犯事兒要嚴重的多。”
“是。”齊貴妃點頭。
張太后嘴角又牽出和煦慈祥的笑,“說起來,你這段時間伺候皇上也累著了。”
齊貴妃面露惶恐,“這是臣妾的本分,不敢言累。”
張太后眼風上下掃了齊貴妃一眼,面前的女人年華早已經過了最美好的時候,保養的再好,和水靈靈的年輕姑娘是沒法比了。皇妃九翟冠戴頭上,面露的是端莊。
“好了,你也忙,去前頭幫皇后料理下文的事吧。”
齊貴妃聽在耳裡,頗有些刺耳。她幾年前因為兒子被立為太子,決心做將來唯一的名正言順的皇太后,所以對皇后之位起了野心。有野心自然不能冒然行動,王皇后無子是個好由頭,卻還要看宮裡兩座大山的意思,她那會自請用皇后才能用的明黃。
皇爺倒是沒表示反對,倒是被皇太后給駁了回來。還派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嬤嬤耳提面令,提醒她身為嬪妃的本分。那會她伏低做小了好一段時日,慈寧宮那邊才沒了動靜。
這下,話語裡頭又提醒她此刻的身份。做了貴妃,卻還是皇后手底下的妃妾。
齊貴妃心有不甘,卻隱忍不發,她應了,低頭給太后行了個禮,退出去了。
張太后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她和我當年比起來,差遠了。”
這話說的是齊貴妃,連嬤嬤在一旁介面,“天底下只有娘娘獨一份兒,旁人再怎麼像,也得不了娘娘的精髓。”
這話說的張太后眉開眼笑,渾身的疲勞勁都消解了大半。
兩個臉對臉笑了好會,張太后扶手,“待會你叫人和大哥兒說,趁著這會子忙亂著,可以適當走動走動。大男人就該四處走,老是困在宮裡,我都擔心他給關壞了。”張太后說著笑眯了眼,“這孩子我看著就喜歡,難得的是不像他爹,從小到大淨瞎胡鬧。我都不知道要給他收拾多少回!就這孩子叫人省心!”
太后說兒子,那和外頭老母罵兒子一樣。口裡是罵,但心裡頭卻是疼。連嬤嬤也不當真,“老孃娘這是心疼皇爺呢。”
“心疼還是心疼,也要他買我的賬。”張太后臉上的笑消弭了些許,“說起來,每次來這兒,都挺沒意思的。”
“你說我都做了太后,卻還只能在外頭打轉,正大光明的在裡頭站著,怎麼就這麼難呢。”她說著不由得抹了抹眼淚,連嬤嬤知道這是她的心病。
說起來張太后也是個厲害人,宮裡有皇帝把生母封為皇太后的慣例,但若是嫡母還在,那麼就先尊嫡母為皇太后,然後隔一天再尊生母為皇太后,而且會給嫡母加上徽號以示尊崇和區別。但張皇貴妃硬生生的透過身邊的太監和外頭的閣臣給勾連起來,同天嫡母生母同尊為皇太后,甚至都加上徽號。出現兩宮並尊的奇景。
有時候齊貴妃敢和王皇后叫板,除了自個有兒子有寵愛腰桿子硬之外,還有張太后這個婆母的例子在前。
這話連嬤嬤當然不會提。
“老孃娘想些好的,如今老孃娘天下尊榮獨一份兒,誰也比不上您。前頭那個,在這上,也比不過您喃。”張太后這才高興了。
“你說的倒是,對了,叫人給大哥兒送點羊乳過去。他正在長身子,這地方也沒多少好進貢,就拿我的例。”張太后高高興興吩咐完,叫過幾個宮女過來陪著她解悶。
外頭朱承治跟在宣和帝后頭,宣和帝回頭一瞧朱承治,不瞧還好,一瞧嚇一跳。好一個大小子站在後頭,他生的老高了,仔細比較起來,竟然已經和他差不多高了,平常他無聲無息的侍立在下頭,自個高高在上,也沒怎麼看他,這麼久了今日才發覺出來。
宣和帝頗有些不習慣,這麼大個兒子,叫他竟然有些手腳無措。他是不能表露出半分的,“這裡暫時用不著你了,你下去吧。”
朱承治領命,恭恭敬敬退出來。他一出來也沒耽擱,直接往外頭走。皇帝祭祀先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