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
他語聲終於緩緩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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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
終於到這一刻了。厲思寒在囚車中看著四周圍觀的人群,又看了看快升至正中的太陽。她心中突然有些想笑——死亡,原來就是這樣容易的事情?就像是看著臺上做戲一樣呢!
忽然路邊人聲嘈雜,人群中幾十個平民正在哭叫著擠上來,為首一名老漢他一手挽著籃子,另一手拖著一個女子,來到囚車邊,攀著柵欄哭道:“恩人哪,你是個大好人!老天咋地不長眼呢?”
“你是……”厲思寒奇怪地沉吟,一時卻覺得眼生。
“俺家六口人在旱災中還活下兩個,全虧了恩人您呀!俺姓劉,您忘了?”老漢跟著前進的囚車邊走邊拭淚,他身後幾十個人齊聲道:“恩人!您忘了麼?咱全是射陽縣的百姓哪,前年那場旱災……”
“還有我們,恩人!我們是從潮州來給您送行的!”那群人紛紛嚷了起來,連哭帶叫,亂成了一團,跟隨的差役怕出亂子,忙上前攔住眾人,不讓跟進場中:“下去,下去!窮鬼們,再亂叫可要全關進牢裡去!”
“眾位鄉親你們回去吧!”厲思寒怕百姓們吃虧,忙道,“你們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她聲音已哽咽,至少她已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還是有回報的!並不是沒有一個人理解她、站在她一邊。這,便已足夠了……
囚車已駛近了刑場,厲思寒狠狠心扭過頭去,不再看百姓們一眼。
“等一等!”突地人群中有人喝止。囚車停下。發話的是個高大的布衣青年,他從人群中走出,向囚車走過來。“我有幾句話要同人犯講。”他的語氣是命令式的,威嚴而淡漠。幾名官兵怔了一下,隨即大罵:“小子,你找死啊?你以為你是誰?”
那布衣青年不答,伸手出示了一枚玉玦。
“平亂玦!”幾名官兵大吃一驚,立時閉嘴退到了一邊——那,時當今皇上賜給刑部的最高令符,可以號令全國上下的各處衙門。
“厲姑娘。”那高大的布衣青年來到囚車前,輕輕喚了一聲。
厲思寒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顫聲問:“是你?……你,你的臉上……面具呢?”
不錯,眼前這個俊偉磊落的高大青年,正是名震天下的鐵面神捕!他臉部的線條剛毅而英朗,只是左邊臉上的膚色略白——她從沒想過,他會以真面目出現在世人面前。
“這、這是為什麼?”她顫聲問。
鐵面神捕苦苦一笑,澀聲道:“這樣很好——現在,終於沒人認識我了。其實……他們認識的我,也只是我的面具罷了……”
他舉手,指尖輕輕移過額上烙的字,聲音又有一絲髮抖:“我終於想明白了,你是對的——朝廷的律法並不代表絕對的公正,因為它不代表百姓。”他臉上又現出了極度苦澀的笑容,“謝謝你讓我明白了這一點。”
“以後,我就是我,世上不會再有鐵面這個人了,他也死了。”
他轉身走開,厲思寒發覺他的背影已顫抖得不能自控——那一瞬,她覺得自己也劇烈地發起抖來,彷彿內心有無數聲音呼嘯著要湧出來。
“等一等!”在囚車重新行駛前,厲思寒拼命從欄中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下去!
周圍計程車兵忙上來阻止,可厲思寒已鬆開了手。血從他的腕上滲出來,染血了她原本蒼白的咀唇,紅得刺目——她突然微微地笑了。
他捧著右手,看著囚車駛入刑場,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輕輕問他:“那些能在你身上留下傷疤的人,也一定蠻了不起的吧?”
“你會不會記住他們一輩子呢?”
——一聲一聲,反反覆覆地問。原來,那便是她最終的願望?
在腦海中,在心靈深處,他回答:“會的,一定會的。”
他終於轉身離去。這也是人們最後一次見到他,從此後幾十年中,他就像一去杳不復返的黃鶴,永遠失去了蹤跡。但有關他的傳說仍是很多,卻沒有一個有憑有據。直到十年後,才有人親眼在皇陵的墓地看見過他,只是那一次後,他徹底消失了……
沒有人知道,這個為盜的女子卻化成了一把劍鞘,禁錮了他的心靈……永遠、永遠地封印住了這把曾象徵正義的利劍!
厲思寒是第一個行刑的,周昌怕夜長夢多,讓劊子手先處死她。
但下斬的屠刀沒有落下,因為聖旨已下。哲宗皇帝於昨夜病逝宮中,按其遺旨所囑,三皇子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