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夜班總是同步,項大夫曾經想去把鳥窩端了,嫁接在別的樹上。可臨到最後齊曈不忍心了,怕鳥窩換了地方水土不服,覆滅的就是拉家帶口的一窩子。
記得項臨取笑她的婦人之仁、捨己為鳥,看她的目光很是灼熱。
這一夜幾乎沒睡,齊曈極度萎靡,下夜班後等後勤的同事修好玻璃,已經九點多了,她真想撲在休息床上徹底睡死。最後,還是靠了超人的意志力用雙腿把身體、眼睛、還有對床的滿腔依戀挪出了藥房、醫院,挪到了菜市場。
這個時間段兒買菜極合適:逛早市的人都散了,離中午下班還有好久,市場裡冷冷清清,擺攤的小販做不了多少生意,急著收攤,錢給的差不離就賣。齊曈能隨意的挑揀、惡狠狠的砍價,物美價廉的買到各色蔬菜水果,足夠的新鮮水靈,比超市用保鮮膜包了的菜便宜一半多。
平時她都騎腳踏車上下班,車筐裡綠油油的蒜薹、菠菜、芹菜葉子隨著腳踏車的顛簸晃顫一路。可昨天她坐公交車去相親,然後直接上班,今天只得手拎著菜走回家。路走的遠了,塑膠袋把手捋得又疼又麻,指頭像要斷了,只得左右手不停的換著拎,終於看到自家小區。
這個小區是本市裡程碑式的建築——全市最早的住宅樓。當年巋然屹立於一片低矮平房中,頗有睥睨之姿,能住進這裡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如今三十年河西,小高層、高層、別墅豪宅層出不窮,這片小區風吹雨打的,從裡到外露出破敗寒酸相,不復英雄氣了。
兩年前搬進這個落了地的貴族小區時,齊曈覺得自己也結結實實的落地了。
小區的鐵柵欄門壞了,白天晚上都敞著,形同虛設,下過雨的幾天裡最好不要碰它,會把鐵鏽蹭到衣服上;
齊曈家是左邊第三幢樓。
一單元的一樓改成了麵館,齊曈來不及做飯時就端碗麵回家。單元門的東邊是麵館固定潑泔水油汙的地方,每天一桶,地上潑出兩米長、寬不到一米的樹葉形油垢灘,被風吹過沾了土看不太清。路過這家門前時要靠牆邊兒躲著走,不然會滑倒,這一點齊曈已經習慣成自然。
二單元的二樓租給了一個音樂學院的學生,拉小提琴的。好幾個中午,家人被他琴聲吵得睡不著覺,齊曈曾經多次找上門去。
三單元的一樓住著齊曈一家,齊爸爸偏癱,行動不便,有些糊塗——齊曈拒絕大夫說那是痴呆;齊媽媽足不出戶的當保姆,性格日漸怪癖。父母兩人基本過著被圈禁的生活,獨生女齊曈裡裡外外一把手。
今天回來晚了,老媽已經把菜洗淨切好,在給輪椅上的齊爸活動偏癱一側的胳膊,悶熱的天,累得一身大汗。大夫說只要堅持每天做下去,偏癱的患者說不定有一天能站起來,齊曈和母親已經堅持了兩年。
見齊曈匆匆拎了菜進廚房,齊爸咧嘴笑,目光追著女兒,直到看不見都不放。他一側的臉眉眼和嘴在笑,另一側卻是嚴肅的木然,笑容在他臉上說不出的詭異。好在還能說話,只是口齒遲鈍,說的含糊不清:“曈曈,吃什麼好的?”
說話間,口涎順著嘴角就流了下來,齊媽忙拿他胸前掛著的毛巾替他擦了。
齊曈繫好圍裙利落的炒菜做飯,油煙機的轟鳴聲中大聲吼回去:“米飯,過油肉炒豆腐,香菇油菜。”
“又是豆腐,”齊爸爸失望的垂下頭:“昨天就是豆腐。”
齊媽擦去額頭的汗,坐下歇口氣,又累又熱,滿心煩躁:“一個星期沒吃豆腐了,昨天吃的是餃子。”
齊爸不理她,自己唸叨自己的:“昨天的豆腐炒的太油,不好消化,我愛吃燉豆腐……”
“剛跟你說了昨天吃的餃子……”
“我現在是負擔了,想吃什麼都沒人管……”
……
廚房裡守在煤氣灶旺火旁炒菜的齊曈汗滴順著臉頰、髮梢彙集在尖尖的下巴,這是她討厭夏天最主要的原因:高溫天做飯無異於桑拿,可惜浴巾是身上的衣服。
今年無論如何得買個空調,掛在爸爸的臥室裡,他身體不如去年,臥床的時間多,真擔心三伏天時他起褥瘡。要買得儘快,這幾天空調眼看著要漲價。
吃完飯,洗了碗拖了地,齊曈迫不及待的爬上床。
爸爸自從病後作息時間就紊亂了,拒絕上床,不停的和老伴兒說著話,擺佈著她:要看書、要喝水、要去衛生間、要看電視、要吃雪糕、要喝水、要去衛生間……
媽媽累了一上午,被指揮的團團轉,最後終於火了,大聲厲喝:“有完沒完?你能不能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