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頓飯時分,兩人都已喝了三十來碗。
段譽自知手指上玩弄玄虛,這烈酒只不過在自己體內流轉一過,瞬即瀉出,酒量可說無窮無盡,但那大漢卻全憑真實本領,眼見他連盡三十餘碗,兀自面不改色,略無半分酒意,心下好生欽佩,初時尚因他是慕容公子一夥而懷有敵意,但見他神情豪邁,英風颯爽,不由得起了愛惜之心,尋思:“如此比拚下去,我自是有勝無敗。但這漢子飲酒過量,未免有傷身體。”堪堪喝到四十大碗時,說道:“仁兄,咱兩個都已喝了四十碗吧?”
那大漢笑道:“兄臺倒還清醒得很,數目算得明白。”段譽笑道:“你我棋逢敵手,將遇良材,要分出勝敗,只怕很不容易。這樣喝將下去,只弟身邊的酒錢卻不夠了。”伸手杯中,取出一個繡花荷包來,往桌上一擲,只聽得嗒的一聲輕響,顯然荷包中沒什麼金銀。段譽被鳩摩智從大理擒來,身邊沒攜帶財物,這隻繡花荷包纏了金絲銀線,一眼便知是名貴之物,但囊中羞澀,卻也是一望而知。
那大漢見了大笑,從身邊摸出一錠銀子來,擲在桌上,攜了段譽的手,說道:“咱們走吧!”
段譽心中喜歡,他在大理之時,身為皇子,難以交結什麼真心朋友,今日既不以文才,又不以武功,卻以無中生有的酒量結交了這條漢子,實是生平未有之奇。
兩人下得樓來,那大漢越走越快,出城後更邁開大步,順著大路疾趨而前,段譽提一口氣,和他並肩而行,他雖不會武功,但內力棄沛之極,這般快步爭走,卻也絲毫不感心跳氣喘。那大漢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好,咱們比比腳力。”當即發足疾行。
段譽奔出幾步,只因走得急了,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乘勢向左斜出半步,這才站穩,這一下恰好踏了“凌波微步’中的步子。他無意踏了這一步,居然搶前了數尺,心中一喜,第二步走的又是“凌波微步’,便即追上了那大漢。兩人並肩而前,只聽得風聲呼呼,道旁樹木紛紛從身邊倒退而過。
段譽學到“凌波微步”之時,全沒想到要和人比試腳力,這時如箭在弦,不能不發,只有盡力而為,至於勝過那大漢的心思,卻是半分也沒有。他只是按照所學步法,加上渾厚無比的內力,一步步的跨將出去,那大漢到底在前在後,卻全然的顧不到了。
那大漢邁開大步,越走越快,頃刻間便遠遠趕在段譽之前,但只要稍緩得幾口氣,段譽便即追了上來。那大漢斜眼相睨,見段譽身形瀟灑,猶如庭除閒步一般,步伐中渾沒半分霸氣,心下暗暗佩服,加快幾步,又將他拋在後面,但段譽不久又即追上。這麼試了幾次,那大漢已知段譽內力之強,猶勝於己,要在十數里內勝過他並不為難,一比到三四十里,勝敗之數就難說得很,比到六十里之外,自己非輸不可。他哈哈一笑,停止說道:“慕容公子,喬峰今日可服你啦。姑蘇慕容,果然名不虛傳。”
段譽幾步衝過了他身邊,當即轉身回來,聽他叫自己為“慕容公子”,忙道:“小弟姓段名譽,兄臺認錯人了。”
那大漢神色詫異,說道:“什麼?你……你不是慕容復慕容公子?”
段譽微笑道:“小弟來到江南,每日裡多聞慕容公子的大名,實是仰慕得緊,只是至今無緣得見。”心下尋思:“這漢子將我誤認為慕容復,那麼他自不是慕容復一夥了。”想到這裡,對他更增幾分好感,問道:“兄臺自道姓名,可是姓喬名峰麼?”
那大漢驚詫之色尚未盡去,說道:“正是,在下喬峰。”段譽道:“小弟是大理人氏,初來江南,便結識喬兄這樣的一位英雄人物,實是大幸。”喬峰沉吟道:“嗯,你是大理段氏的子弟,難怪,難怪。段兄,你到江南來有何貴幹?”
段譽道:“說來慚愧,小弟是為人所擒而至。”當下將如何被鳩摩智所擒,如何遇到慕容復的兩名丫環等情,極簡略的說了。雖是長話短說,卻也並無隱瞞,對自己種種倒黴的醜事,也不文飾遮掩。
喬峰聽後,又驚又喜,說道:“段兄,你這人十分直爽,我生平從所未遇,你我一見如故,咱倆結為金蘭兄弟如何?”段譽喜道:“小弟求之不得。”兩人敘了年歲,喬峰比段譽大了十一歲,自然是兄長了。當下撮土為香,向天拜了八拜,一個口稱“賢弟”,一個連叫“大哥”,均是不勝之喜。
段譽道:“小弟在松鶴樓上,私聽到大哥與敵人今晚訂下了約會。小弟雖然不會武功,卻也想去瞧瞧熱鬧。大哥能允可麼?”
喬峰向他查問了幾句,知他果然真的絲毫不會武功,不由得嘖嘖稱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