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是認輸了麼?”黃眉僧哈哈一笑,道:“閣下是前輩高人,何以出手向我弟子偷襲?未免太失身份了吧。”右手小鐵槌在青石上刻個小圈。青袍客更不思索,隨手又下一子。這麼一來,兩人左手比拚內力,固是絲毫鬆懈不得,而棋局上步步緊逼,亦是處處針鋒相對。
黃眉僧五年前為大理通國百姓請命,求保定帝免了鹽稅,保定帝直到此時方允,雙方心照不宣,那是務必替他救出段譽。黃眉僧心想:“我自己送了性命不打緊,若不救出段譽,如何對得起正明賢弟?”武學之士修習內功,須得絕無雜念,所謂返照空明,物我兩忘,但下棋卻是著著爭先,一局棋三百六十一路,每一路均須想到,當真是錙銖必較,務須計算精確。這兩者互為矛盾,大相鑿枘。黃眉僧禪定功夫雖深,棋力卻不如對方,潛運內力抗敵,便疏忽了棋局,要是凝神想棋,內力比拚卻又處了下風,眼見今日局勢兇險異常,當下只有決心一死以報知己,不以一己安危為念。古人言道:“哀兵必勝”,黃眉僧這時哀則哀矣,‘必勝’卻不見得。
大理國三公司徒華赫艮、司馬範驊、司空巴天石,率領身有武功的三十名下屬,帶了木材、鐵鏟、孔明燈等物,進入萬劫谷後森林,擇定地形,挖掘地道。三十三人挖了一夜,已開了一條數十丈地道。第二天又挖了半天,到得午後,算來與石屋已相距不遠。華赫艮命部屬退後接土,單由三人挖掘。三人知道延慶太子武功了得,挖土時輕輕落鏟,不敢發出絲毫聲響。這麼一來,程序便慢了許多。他們卻不知延慶太子此時正自殫精竭慮,與黃眉僧既比棋藝,又拚內力,再也不能發覺地底的聲響。
掘到申牌時分,算來已到段譽被囚的石室之下。這地方和延慶太子所坐處相距或許不到一丈,更須加倍小心,決不可發出半點聲響。華赫艮放下鐵鏟,便以十根手指抓土,‘越爪功’使將出來,十指便如兩隻鐵爪相似,將泥土一大塊一大塊的抓下來。範驊和巴天石在後傳遞,將他抓下的泥土搬運出去。這時華赫艮已非向前挖掘,轉為自下而上。工程將畢,是否能救出段譽,轉眼便見分曉,三人都是不由得心跳加速。
這般自下而上的挖土遠為省力,泥土一鬆,自行跌落,華赫艮站直身子之後,出手更是利落,他挖一會便便住手傾聽,留神頭頂有何響動。這般挖得兩炷香時分,估計距地面已不過尺許,華赫艮出手更慢,輕輕撥開泥土,終於碰到了一塊平整的木板,心頭一喜:“石屋地下鋪的是地板。行事可更加方便了。”
他凝力於指,慢慢在地板下劃了個兩尺見方的正方形,托住木板的手一鬆,切成方塊的木板便跌了下來,露出一個可容易一人出入的洞孔。華赫艮舉起鐵鏟在洞口揮舞一圈,以防有人突襲,猛聽得“啊”的一聲,一個女子的聲音尖聲驚呼。
華赫艮低聲道:“木姑娘別叫,是朋友,救你們來啦。”湧身從洞中跳了上去。
放眼看時,這一驚大是不小。這那裡是囚人的石屋了?但見窗明几淨,櫥中、架上,到處放滿了瓶瓶罐罐,一個少女滿臉驚慌之色,縮在一角。華赫艮立知自己計算有誤,掘錯了地方。那石屋的所在全憑保定帝跟巴天石說了,巴天石再轉告於他,他怕計謀敗露,不敢親去勘察。這麼輾轉傳告,所差既非厘毫,所謬亦非千里,但總之是大大的不對了。
原來華赫艮所到之處是鍾萬仇的居室。那少女卻是鍾靈。她正在父親房中東翻西抄,要找尋解藥去給段譽,那知地底下突然間鑽出一條漢子來,教她如何不大驚失色?
華赫艮心念動得極快:“既掘錯了地方,只有重新掘過。我蹤跡已現,倘若殺了這小姑娘滅口,萬劫谷中見到她的屍體,立時大舉搜尋,不等我氣到石屋,這地道便給人發見了。只有暫且將她帶入地道,旁人尋她,定會到谷外去找。”
便在此時,忽聽得房外腳步聲響,有人走近。華赫艮向鍾靈搖了搖手,示意不可聲張,轉過身來,左足跨入洞口,似乎要從洞中鑽下,突然間反身倒躍,左掌翻過來按在她嘴上,右手攔腰一抱,將她抱到洞邊,塞了下去。範驊伸手接過,抓了一團泥土塞在她嘴裡。華赫艮躍回地道,將切下的一塊方形地板砌回原處,側耳從板縫中傾聽上面聲息。
只聽得兩個人走進室來。一個男子的聲音說道:“你定是對他餘情未斷,否則我要敗壞段家聲譽,你為什麼要一力阻攔?”一個女子聲音嗔道:“什麼餘不餘的?我從來對他就沒情。”那男子道:“那就最好不過。好極,好極!”語聲中甚是喜歡。那女子道:“不過,木姑娘是我師姊的女兒,總是自己人,你怎能這般難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