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0部分

只是早些年有人嘈嘈過在曼陀山上修水庫這件事。曼陀山上早些年有過泉。

最後,他走到了陸顯堂面前。他想,作為那個時候的民兵連長,也許舅舅會知道得多一些。

他對了。

沒有預想中可能的冰冷拒絕,是出乎意料地和氣。陸顯堂以一個舅舅的藹然,讓他知道曾經有過一份水庫修建的可行性報告,和施建技術圖紙。原件是不可能找到了。當年這東西被交到公社後,就沒再有音信。應該是被當做廢紙丟進垃圾桶,或是充做了某個革委會成員的捲菸紙。但有過一個複製本,是他的母親偷偷留下的。至於落在哪裡,就不知道了。

這樣說時,陸顯堂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幾年前那個照亮了他整個人生的夜晚。回到了那巨大的喜悅和致命的遺憾之中。他的面容裡出現一種殘酷的柔情。他還在愛著那個叫上官婕的女人,儘管她用這樣無情的方式報復了他。

是的,鄭舜成對曼陀北村的顛覆,就是上官婕對他的報復。

可是,他還是在愛著她,像死亡一樣愛著。

“母親她,在當時,知青中間,有較親密的朋友嗎?”

“沒有。你母親的生活裡只有一個人,就是你的父親。”

“那,他們,在城市裡有親戚嗎?”

“沒有。至少不見有來往。你父親,包括你母親,去世之後,都不見有人從什麼地方來過問。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是從北京的哪個地方來,到哪兒能找到他們的族親。”

“回去問問你的媽媽吧,問問她,你的生母有沒有交給過什麼東西,讓她代為收藏?”這末一句,陸顯堂說得整個兒像是一聲嘆息。為自己人生中一切的無奈和無法挽回。為這件事情的無望。

是的,無望。上官婕的遺留他非常清楚,就是一個藍花兒的小布包裡,幾頁滿紙莫名其妙話語的信紙。他從妹妹手裡拿來細細翻看過的。鄭舜成除了知道自己名字的來由,自己生母的手跡,從中什麼也不能得到。

那個女人,她把用巨大喪失換取的寶貝弄到哪兒去了呢?那個複製件,她不會後來就拿它不當玩意兒了吧?

唉,這隻能是個秘密了。被生命帶走的,永遠不可破譯的秘密。

那麼,從這個角度,他是勝利了。他有效地粉碎了他們二十幾年之後的反攻。曼陀山水庫對於鄭舜成行動的全域性意味著什麼,他清楚的程度不亞於當事人自己。

是的,鄭舜成的行為,就是上官婕、白照群、宋一維和曹文修聯合發起的反攻。對他。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生態泉(3)

他仰天長嘆,上官婕,我沒有與你做對之心,從一開始就沒有。我只是愛你,想讓你享受我的愛。是你導致的這一切。如果你的心當年肯鬆動,哪怕一點點兒,事情就全然不會是這樣,也許那座水庫早就修成了。

為什麼你要愛那個白照群?

為什麼要跟他生一個孩子?!

他發現自己的聲音徹底成了詛咒。他終於詛咒她了嗎?啊不,他對她永遠都只有愛。如果是詛咒,那麼,只能是向著命運的。

是的,詛咒命運,為什麼不把他生成一個和白照群一樣的城裡人?

也許,這就是他拼了性命都想讓舜成去過城裡人生活的潛因?就是他強烈想望生態移民的潛因?

心的深深處,深得連他自己都不能看見的地方,一道殘酷的傷疤,一直在隱隱作痛。

老天啊,你作弄我,一生!

捧著胸口,他緩緩地,坐在了泥土上。

當再次面對母親的遺物,鄭舜成在發現中疑惑。母親留給他的信為什麼是這樣的?沒有該當的慈母對兒子大愛如傷的牽掛和叮嚀,沒有生離死別的柔腸寸斷和難以割捨。嚴格說起來,這根本不能算是一封信。但它也不是一篇文章,儘管文句優美,行筆流逸,很像一篇風景散文。從中可以知道,母親有很好的文學修養和稟賦,有詩人的浪漫和深情。她很喜歡曼陀山,愛它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泉。

泉!

她似乎尤其喜愛山巔之上巨大的風搖石,視之神的創造,一方土地的福祉。

風搖石!

鄭舜成一遍一遍讀,淚流滿面。這原本是他不能面對的東西,是他命裡的大傷。

他把它揣在兜裡,放在枕邊。當月光透過窗欞灑在被淚水打溼的枕上,他默默在心裡說,母親,我會讓您和父親滿意的,讓你們在天上露出開心的笑顏。當把它們背誦下來,成為自己血液的一部分,他感受到母親的愛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