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紹聞道:“不消費事。把稿兒拿出來,我看看字兒多寡,好排行數。字多時,我帶回書房去寫,差人送來。”法圓道:“舉人、進士也不是一兩天讀成的。就在小庵隨喜上半日,心機也開廓些。”慧照道:“聽說府上小菩薩是孔宅姑娘,針線極好,花樣兒也高。改月捎兩樣兒我瞧瞧。”
法圓道:“你也役見這小菩薩,模樣兒就是散花天女一般,天生的一對兒。”譚紹聞心中戀著讀書,奈不得他師徒纏綿,只是催募引稿兒。法圓到客堂拿募引,卻是一個小簿兒,上面黃皮紅籤,內邊不過是:“張門李氏施銀一錢”“王門宋氏施錢五十文”而已,並無募引稿兒。譚紹聞道:“只怕你帶拿了,上面那有張進土的疏引?”範法圓道:“我就是請小山主做稿,就順便兒寫上。難說你就不是個進土?”譚紹聞道:“也罷,我就寫這施主名姓。若嫌無疏引,我的學問還不能雜著。”
慧照道:“一般有這簿兒,何用再寫。我倒央山主與民起個仿影格兒,我學幾個字兒罷。”一面開箱子取出兩張淨白紙兒,放在桌卜手中早已磨起墨來。譚紹聞也只圖聊且應付,便拈筆在手寫出來,寫的杜少陵遊奉先寺的詩句。兩行未完,範法圓道:“山主寫著,我去了就來。”。。——此處一段筆墨,非是故從缺略,只緣為幼學起見,萬不敢蹈狎褻惡道,識者自能會意而知。
且說傍午,範法圓辦了些吃食東西,就叫徒弟在樓上陪譚紹聞用了午飯,二人握手而別。下的樓來,從東過道轉到前院,猛可的見白興吾站在客堂門口,譚紹聞把臉紅了一紅,便與白興吾拱手。那白興吾用了家人派頭,把手往後一背,腰兒彎了一彎,低聲應道:“南街俺家大爺在此。”張繩祖早已出客堂大笑道:“譚賢弟一向少會呀!”譚紹聞少不得隨至客堂,彼此見禮,法圓讓座坐下。張繩祖叫道:“存子斟茶來。”法圓道:“怎敢勞客。”張繩祖笑道:“他幾年不在宅裡伺候,昨日新叫進來,休叫他忘了規矩,省的他在外邊大模大樣得罪親友。”白興吾只得把茶斟滿,三個盤兒奉著,獻與譚紹聞。紹聞起坐不安,只得接了一盅。張繩祖取盅在手,還嫌不熱,瞅了兩眼。又奉與法圓,法圓連忙起身道:“那有勞客之理,叫我如何當得起。”張繩祖笑道:“範師傅陪客罷,不必作謙。”
這譚紹聞一心要歸,卻又遇見這個魔障,縱然勉強寒溫了幾句,終是如坐針氈。這張繩祖忽叫白興吾道:“存子呀,你先回去對你大奶奶說,預備一桌碟兒,我與譚爺久闊,吃一杯。快去!”
白興吾道了一聲:“是。”比及譚紹聞推辭時,已急出庵門而去。
範法圓道:“一個山主是寫募引的,一個山主是送佈施的,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只是我是個女僧,不便隨喜。”張繩祖道:“前二十年,你也就自去隨喜了。”譚紹聞道:“實告張兄,我近日立志讀書,實不敢遵命,改日府上叨擾謝罪。”
張繩祖道:“改日我送柬去,你又該當面見拒了。你或者是怕我叫你賭哩,故此推託。我若叫你賭,我就不算個人。都是書香舊族,我豈肯叫你像我這樣下流?你看天已日西,不留你住,難說賭得成麼?放心,放心,不過聊吃三杯,敘闊而已,賢弟不得拒人千里之外。”話尚未完,白興吾已回來覆命。張繩祖一手拉住譚紹聞的袖子,說:“走罷。”譚紹聞仍欲推阻,張繩祖道:“賢弟若不隨我去,罰你三碗井拔涼水,當下就吃,卻不許說我故傷人命。我不是笨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如咱走罷。”譚紹聞見話中有話,又兼白興吾跟著,少不得隨之而去。
範法圓後邊跟送,張繩祖道:“範師傅,太起動了,改日送佈施四兩。”範法圓道:“阿彌陀佛!”作別而去。
一路行來,又到張繩祖這剝皮廳中來。有詩為證:華胄遙遙怎式微,老人庭訓少年違;琴書架上骰盆響,一樹枯梅曬妓衣。
果然譚紹聞進了張宅,過了客廳,方欲東邊飼堂院去,只聽內邊有人說道:“你方才賠了他一盆,這一盆管保還是個叉。”
一個說道:“我不信。”譚紹聞便不欲進去。張繩祖扯了一把說道:“咱不賭,由他們胡董。”
二人進去,只見王紫泥害暴發眼,腫的核桃一般,手拿著一條汗巾兒掩著一隻眼,站在高背椅子後邊看擲色子。看的原來就是他的十九歲兒子王學箕,為父親的,在椅子後記盆口。
一個張繩祖再從堂侄張瞻前。一個是本城有名的雙裙兒。一個是汾州府一個小客商名叫金爾音,因父親回家,故在此偷賭。
一個妓女還是紅玉。這譚紹聞只認的王紫泥、紅玉,其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