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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大相公在他家。角門鎖著,不得進去。費了多少力氣,才得進去。只見四五個客,還有兩個女人,都在那裡擲色子。俺恐怕大相公在那裡睡了,問了盛大爺一聲。盛大爺惱的了不得,說:‘你爺家裡有了戲,還想起朋友們麼?更深夜晚,卻來這裡尋他。’俺們出來時,大門又上鎖了。央他那把門哩開門,他們也擲色子到熱鬧中間,那個還顧的理人。費盡多少唇舌,才開開門,俺們才得回來。街上又撞著一位老爺查夜,把俺兩個盤了又盤,只說俺犯夜。後來說到蕭牆街譚宅,那老爺提起俺老爺名字,俺說是老家主。那老爺點點頭兒,抖開馬才走了。再不敢黑夜在街裡走。”王氏也沒法了,只說道:“夜深了,你們睡罷。”鄧祥自回馬房,德喜兒自去賬房裡同雙慶兒睡去。

單說這王中回到房中,問趙大兒道:“我這些時病了,那招駕戲子的事,你也知道些兒麼?”趙大兒道:“外邊事,我如何知道。只見一個戲娃兒,人材就像女娃兒一樣,每日在樓下叫奶奶,叫乾爹,要針要線。”說猶未完,王中渾身顫將起來,趙大兒也就不敢再說了。王中顫了一會,睡在床上,眼看著燈,一聲兒再不言語,只是搖頭。趙大兒怕極,問道:“你是怎的?”王中冷笑道:“吃口茶罷。”趙大兒方才放心。又坐半更天氣,趙大兒也就打呵欠,睡在椅子上了。

這王中到底不知小家主來家不曾。慢慢起來,開了房門,月色如畫,拄著傘柄,到樓院角門,見角門開著。原是德喜兒過前院,夜深沒人上拴。王中悄進角門,見樓上窗紙明著,寂無人聲,看著是不曾回來光景。病懨懨的,又一步一喘的,走到前院。只見樹柯橫影,籠鳥入夢,廳門大開。那一片月色直明瞭半廳房,連孝移靈牌字兒,一顆一顆都是認得出的。王中看見這個光景,忍不住鼻內生酸,腮邊落淚,細細的哭了一聲道:“大爺!大爺!為何辭世太早,不再多活幾年?想大爺在日,家中是如何光景!大爺不在後,家中是如何光景!叫我一個僕人,會有什麼法兒?”不覺的爬跪地下,有淚無聲的哭將起來,傘柄兒把磚地搗了幾下。

且說王氏點燈坐著,等兒子不見回來。開開樓門,看夜早晚。只聽得廳房內依稀有聲,又聽的磚地會響。嚇的把樓門緊閉,把冰梅叫起,做伴兒坐著。連有鬼兩個字也不敢說出來。

這王中哭了一會,依舊輕移病步,回房去睡。那裡知道樓上怕鬼的情節。

到次日,德喜兒、雙慶兒到後院來,王氏問道:“你兩個夜間聽見什麼不曾?”德喜兒道:“我睡不大會兒,廳房裡大爺哭起來。我怕的急了,爬在雙慶兒那邊一頭睡。身上只是出汗。今晚還上馬房睡去,不敢在賬房裡。”王氏急叫德喜兒買些紙馬金銀,引著小廝們到廳房靈前燒了。祝讚道:“你好好兒罷,休再嚇孩子們。”咳!好譚紹聞呀,你怎知:偎紅倚翠陽臺下,阿母驚魂幾欲飛;請看古來齧指感,山崩鐘應尚無違。

這王氏燒完紙馬,到底要尋兒子。叫王中商量時,那王中昨日才出汗,就聽著唱旦的娃子樓下來往的話,夜間又冒風寒,廳房又恓惶一場,外感內傷,把舊病症勞復,依然頭疼噁心,渾身大熱,動不得了。

這王氏沒法,又叫德喜兒,去夏逢若家尋去。這德喜兒去到瘟神廟邪街,問街上閒坐的老人,認的夏逢若門戶。到了門前,叫了一聲:“夏叔在家麼?”只見一個老嫗,開門問道:“你是那的?”德喜道:“我是蕭牆街譚宅的人,問夏叔一句話。”老嫗道:“這四五天,他何嘗到家吊個影兒。家中米沒米,柴沒柴,不知他上那去了。”只聽院裡,像是少婦聲音,說道:“叫他去湯驢的鍋口上問信去。”老嫗道:“不怕人家笑話。”關門回去了。

德喜只得回來,回覆主母。王氏一發著急,又叫雙慶兒去曲米街舅爺家尋去。去了一晌,王隆吉也跟的來,見了姑娘說道:“表弟上那裡去了?我叫往盛宅去問,雙慶說,昨日在盛宅問過,不在那裡。何不去夏大哥那裡去問一聲?”王氏道:“問的才回來。他娘說,他的兒子也不見了四五天。”隆吉道:“姑娘,這就放心罷。必定是夏大哥引的在誰家閒玩,人家知道是蕭牆街譚宅,再沒有個不敬的理。不用說,是留住了。若是夏大哥在家時,我就替姑娘著急,他既不在家,再也不妨事。”王氏聽侄兒說的話,心裡略放下些。便說道:“你兄弟們一路神祇,你就去替我尋一尋。”隆吉道:“我爹發的貨來,不久我爹也回家來。雙慶兒適才也見,門口有三四輛車,等我收貨。一聽說表弟不見,我慌了,緊著跑的來問。只說夏大哥也沒在家,管情表弟不見不了。我回去罷,姑娘只管放心。”隆吉辭了姑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