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如在家。爹爹不肯靜坐,只說坐吃山空,日子便難過。”
王氏道:“你家便漸漸夠過。這邊便一日難似一日,南鄉地七八分也清了,城內市房還有什麼哩。像你姑夫在日,我何嘗管這米麵柴薪的事。你姑夫去世,我也沒有管。今日想著管,竟是管不上來。”王象藎道:“奶奶正是因平日不曾管的慣。自今以後,便要整理家務。”王氏便住了口。紹聞向王象藎道:“你該向程爺那邊去。”王象藎道:“程爺在家等著我,我該去了。”王象藎去訖。
紹聞道:“前日若叫王中去,路上未必遭兇險。”隆吉道:“到底該叫他還進來,你舅常對我說這話。”王氏道:“那王中一百年單會說這一號兒話,不管人受哩受不哩。”隆吉道:“姑娘要知道,口直的人心裡無弊。他先說的那話,我聽的也覺在理。”王氏無言,少遲問道:“王中如今上程家去做什麼?”紹聞道:“程叔叫他說話。”王氏道:“這王中全吃虧你爹這一班朋友,誇哩他不認的自己。”王隆吉道:“天下自己不認的自己的人,多是吃誇的虧。但王中性子耿直,無非一心為咱家事,畢竟叫他進來才好。王氏道:“家中這半年,還像光景麼?鄧祥、蔡湘、雙慶、德喜,個個要走,無日不強嘴。
福兒聽的,也只裝得沒聽的。再添上王中,一家子一發難動轉,也養活不起。”隆吉道:“水淺魚不住,這也無怪其然;老鴉鴨鵲揀旺處飛,他們自然要展翅哩。但我看王中那人,倒不論主人貧富,一心向上,甚為可用。他們既要走,就開發他四個走,叫王中進來。”王氏道:“他每日賣菜有了私積,也不肯進來。況且家中也萬萬養不起這一干人。”隆吉見姑娘說話蠻纏,也不敢過為剖析。且又憂慮父親未回,起身要走。王氏母子打算款待,也不豐盛,亦不敢留,相送而去。
紹聞因說起孔宅送書一事,王氏道:“你前丈人,選了什麼州州判。前日來拜別,你也沒在家,也沒一分盤費去送,還像親戚哩。聽說前月二十日上任去了,你二嶽叔跟的去。他家沒人在家,不去也罷。”
紹聞正在徘徊,忽然雙慶來說:“軒上有幾個客等著說話。”
紹聞道:“什麼人?”雙慶道:“左右是幾個討債的。”紹聞道:“你去對他們講,我沒在家,上文昌巷去了。”雙慶道:“他們知道大叔在家裡。”紹聞道:“若不是孔爺上任走,我此時不真真在文昌巷麼?你該怎的說呢?”雙慶道:“真真不在家,那便罷了。現今在家,我不會說瞎話。”王氏道:“央你哩,說這句不在家哩話,有何作難。”紹聞道:“快去罷,再遲一會便不像了。咱不是沒銀子,只是還不曾打算怎的一個還法。”雙慶微笑而去。不多一時,果然聽得哄的去了。
總因紹聞負欠已多,有找過息的,有還一半的,有本息已完微有拖欠的,有新債未動亳分的,二百五十兩,除了承許夏鼎三十兩外,大有杯水車薪之狀。抑且常山之蛇,不知該擊何處;山陰之道,不知應接何方。所以主意不定。想了一晚,只得上盛希僑處討取前項,並可把夏鼎求助之意轉達一番。
次日,帶了雙慶,上盛宅來。滿相公迎進賬房,齊口便說:“你是取那一百二十兩來了?”紹聞道:“實不相瞞,原為這個。”滿相公道:“他前月十五日已上山東去了。因那裡舅老爺浙省上任,寄書叫他去說要緊話。他對我言明,你若取銀子,等他山東回來,萬不能誤你的事,叫你心下休掛念。忽昨日有字來,說是往浙江送家眷,來人說,這是他在舅老爺面前,討出的差事,原是他要去看看西湖的意思。”紹聞大失所望,只得強說幾句,悵然而歸。
又過了一日,巳牌時分,那王春宇自蘇州販貨回汴,聽得外甥濟寧歸途遇賊的話,卸完了載,交與隆吉管待腳戶,騎了騾子,來看姐姐外甥。包了些南省東西做人情。進了後門,叫了一聲紹聞,徑上樓來。
卻見興官兒在樓臺上坐個低座兒,手拿一本《三字經》。
看見王春宇,扯住衣服叫道:“舅爺,你對我說一行,我念。”
王春宇低頭看道:“‘融四歲,能讓梨。’好孩子,跟我來。”
扯著小手,進的樓來。與姐姐見禮坐下。王春宇顧不的說別的話,先取了荷包、手巾、香袋、帶子,笑道:“我不曉的你肯唸書,沒有與孩子帶些筆墨,算舅爺老無才料。再次與你捎好筆好墨。”這興官接過來,扭頭就與舅爺唱喏。紹聞已到,說:“還不磕頭謝舅爺。”王春宇喜的沒法。
只見興官把四樣東西,交與王氏道:“奶奶給我收拾著。”
依舊拿起書來,指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