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
翠花的表叔住在幾十裡外的另一個縣城,是一個晚清秀才,就比翠花的爹晚生了四天,大清朝苟延殘喘時,他還指望著能考個進士什麼的,這大清朝一滅亡,他的夢想也成了泡影,就在自個家裡開了個私塾,平日裡教學生度日。此人比較正直,富家子弟來求學,那是一個大子兒也不能少,若是窮人家的孩子,他或許一個大子兒都不收,有的還要幫襯著點兒。外夷入侵,山河破碎,他一個書生又能怎麼樣呢?就整日的在家中長吁短嘆,所以他那次來了翠花家,就很看不起太爺爺,太爺爺畢竟做過偽軍兵。
翠花過去喜鳳家通知她們也趕緊收拾,太爺爺就和翠花的爹孃也趕緊打包裝裹,一切都收拾停當了,太爺爺就到後院兒牽了那頭老黃牛出來,套上了車,就開始把東西往車上堆,鄉下過日子置辦家當不容易,翠花的爹孃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直到把車上裝得連坐的地方都沒了才罷休。就這樣,太爺爺牽著牛車在前面走,翠花等幾個人在後面跟著,就出了氓牛屯,翠花娘和喜鳳娘還回頭抹了把淚,她們不知道啥時還能回來。
他們的走,氓牛屯的很多村民是看見了的,而喜鳳被朱疤臉槍了,又被太爺爺拿著槍搶了回來,他們也是知道的,就那麼一個一百多戶人家的小村落,有一丁點事兒,用不上半個鐘頭就會從東頭傳遍西頭。
太爺爺他們前屁股剛走,鬼子兵後屁股就進了村兒。
竟然是日本軍官高森親自帶隊來的,二十幾個鬼子騎兵,沒帶一個偽軍兵來,朱疤臉真有那麼大的能量,能讓鬼子軍官躬身上陣給他辦事?此時朱疤臉就在高森的旁邊呢,他和那個瘦猴子似的翻譯官馬寶庫,就像一胖一瘦的兩隻護衛犬一樣,騎著馬緊隨高森的左右。
狐假虎威,神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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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朱疤臉也是昨天天擦黑時到了縣城憲兵隊的,當時正好高森在問高隊長話呢,翻譯官馬寶庫也在一旁,朱疤臉就當著他們的面把事情講了一遍,當然有所隱瞞,有所誇張,也有所編造。他隱瞞是事實是“喜鳳不是他搶來的,而是他的小妾”,所以“那個人搶走了他的小妾。”;他誇張的情節是“那個人槍法神了,閉著眼睛都能打死人!”;他編造的部分是“俺覺得他一定是個共產黨!”。
高隊長當時就從朱疤臉對“劫匪”的描述中聽出來了,那個人不是“小個子”又能是誰呢?雖然他很驚訝,但他還是差點忍不住笑出來。他覺得非常可笑的有三點:第一、小個子怎麼會去搶朱疤臉的小妾呢?莫非他想女人想瘋了?高隊長當然還不知道太爺爺和翠花的事;第二、一個老土匪怎麼就怕了一個小劫匪了?事後還一個勁兒夸人家槍法好,事發時的情形一定很有趣;第三、小個子會是共產黨?打死他也不相信。
高森隨關東軍來中國已經很多年了,他聽得懂中國話,只不過說不好而已,他對朱疤臉的話也是半聽半信,朱疤臉搶別人家姑娘做妾的事,他早有耳聞,如今妾又被別人搶了,這倒是挺新鮮,至於朱疤臉猜測那個劫匪是個共產黨,他覺得那是豬腦才能想出來的,一個共產黨大白天會去搶一個人的老婆?憑著這麼多年的“對敵”經驗,他覺得共產黨還幹不出來這事兒。
不過,高森對朱疤臉的一句話卻特別感興趣,那就是“那個人槍法神了,閉著眼睛都能打死人!”儘管他也知道有誇張的成分,可一個慣用槍支的老匪能這樣去形容一個人,說明那個劫匪確實了不得,他就嘰裡呱啦一句,馬寶庫就忙翻譯:“太君問你,那個人的槍法真的那麼好?”“真的,槍法這麼好的人,俺還沒見過幾個!”
朱疤臉這句話倒是實話。高森一聽眼睛就更亮了,又嘰裡呱啦,馬寶庫:“太君問你,去哪能找到他?”“去氓牛屯,他就是不在那兒,一問也準知道!”
朱疤臉又忙說。高森點了點頭,這個回答讓他很滿意。
就這樣,高隊長得知了朱疤臉告狀的事,其實他沒什麼可怕的,小個子惹得是朱疤臉,又不是日本人,何況,就算事情攤在了他頭上,他相信高森也會維護他,因為在日本人眼裡,他顯然比朱疤臉更有用。他只是奇怪,高森會對一個小劫匪感興趣,這有些違背常理,他隱約覺得高森另有目的。高隊長派人找太爺爺,心裡也是沒有底的,他不知道太爺爺會不會在氓牛屯,他主要想把槍收回來,他忽然意識到槍留在太爺爺手裡太危險,說不上還會捅出什麼大漏子來。而高隊長派人走了還不到一個時辰,朱疤臉就帶著高森他們也來了氓牛屯。
鬼子兵來了,人們就更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