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受辱是小,亂法禍國是大!”
就在他自己跟自己鬥爭,糾結在去與不去的邊緣時,外面傳來遊七的聲音道:“老爺,小會計來了。”
“小會計來了……”張居正先是一喜,旋即勃然變色,怒喝道:“狗奴才,竟然侮辱當朝首輔!”
遊七這個鬱悶啊,是你整天小會計小會計的叫人家,我為了哄你開心,才這麼跟著叫的,怎麼現在又怪我了?合著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這半年眼看著張居正成了明日黃花,連帶著管家都不像原先那麼畏懼他了。
見遊七口稱‘知罪’,臉上卻帶著不以為然,張居正冷哼一聲道:“明天立刻滾回老家伺候太爺去,這裡用不起你這樣的大管家!”
遊七這才嚇壞了,篩糠似的跪在地上,磕頭不已。
第八八四章 百年大計(中)
張居正本打算出迎,但一轉念,讓長子敬修代自己出迎,他則除下外衣,躺到床上裝病去。
當沈默被迎進臥室,張居正讓嗣修、懋修攙扶自己起床行禮。沈默見其慢吞吞的動作,還真像那麼回事兒,但張府上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目……不過他也不拆穿,一把將張居正按回被窩裡,對兩個大侄子道:“快給你爹蓋好被子,小心著涼了病情加重。”
嗣修和懋修都是敦厚君子,難免面色很不自然,張居正只好應付道:“我這個病燥熱,蓋不住被子。”說著給兒子遞個眼色道:“你們下去吧,為父和首輔大人說話。”
“是……”兒子們如蒙大赦,趕緊撤了出去,在這種場合待多了,實在有損心中偉岸的父親形象。
沈默坐在床邊,看著張居正紅潤健康的臉色,嘆氣道:“原先還以為老兄只是稱病,現在一看你這臉色,才發現真是病得厲害。想不到我兄春秋鼎盛,怎麼就病成這樣了呢?”
張居正心中直翻白眼,暗罵道:‘你哪知眼看我像長病的?’面上卻流露出淡淡的哀傷道:“唉,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算是看開了。”
兩人又不鹹不淡的扯了幾句,沈默才一臉惋惜道:“我這次來,一來是為了探視仁兄,二來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出山,新朝改元,永珍伊始,正是推行新政、振衰起隳之際,離不開仁兄出力啊!”
“呵呵……”張居正也不否定,也不答應,只是笑笑道:“元輔太高看我了。長江後浪推前浪,朝中那麼多青年俊彥,多我一個少我一個都一樣。”
“唉,少不了你這根中流砥柱。”沈默假假道:“只是你現在這個狀況,我看了很痛心啊,怎麼能再讓你出來受累呢?”說著搖頭道:“真是國家的一大損失啊……”
這兩個人虛頭巴腦,不過是在爭一個主動權。其實也沒什麼好爭的,但明爭暗鬥了半輩子,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說到新政,我也瞭解了一二,”畢竟心境不同,張居正擔心沈默真以為自己不想出山,於是岔開話題道:“正有些看法想向元輔提出呢。”
“怎麼樣,不錯吧?”沈默笑眯眯道:“可費了我不少腦汁。”
“您想聽實話還是假話?”張居正斜眼看著他道。
“假話怎樣?”
“元輔大人宅心仁厚,大行王道,焉有不成功之理?”能借著機會諷刺沈默一番,他自然不會留情:“假以時日,必然海晏河清,天下大同,您的英明也能傳之萬萬年!”
“那真話呢?”沈默依舊笑道。
“真話就是,首輔大人的法令看著花團錦簇,完美無缺,可實際要執行的話,恕我直言,法令太鬆弛了……如果那些商人和官員,都是老實本分之人,才有可能實現。”張居正搖頭道:“自古未有靠道德成事者,欲行大事,還是要用法家的一套。”
“願聞其詳。”沈默點點頭,正色道。
“元輔說,要加強監管,使用者部監督折色,用地方官監督商人,用都察院監督戶部和地方官,自然不能算錯。”張居正不知不覺坐起來,斟字酌句道:“因為這正是太祖皇帝的一套。何況要這樣做,肯定要大量增加官位,百官肯定擁護,但是效果怎樣呢,不欺心的說,我不看好!毋庸諱言,太祖皇帝最後不是靠這套制度統御文官,而是靠無孔不入的錦衣衛。”
“為什麼會這樣呢?”沈默問道。
“這不是元輔的問題,也不是太祖的問題,而是千年以來,我們就走了錯路。”張居正嘆口氣道:“自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我華夏就以開始道德代替法制。倫理道德成為了治國的標準,朝廷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