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故事不能算,不過好故事就算。若是丫頭你說的故事讓我們覺得比秀珠姑娘唱得還好聽,你才能贏。”衛二這會兒抓了根草就當寶。好不容易,墨紫說她會一樣,他哪能就此放過。
衛二說了這話,無一人提出質疑。
墨紫穩當當福個身,揚聲說道,“墨紫遵命。”
秀珠雖然不服,但一想墨紫憑故事定然勝不過自己,又不能得罪衛家老爺們,於是收聲,緩緩坐下,冷眼旁觀。
“從前有一對夫妻,兩人自少年就成了親,兩相無猜。男子姓趙,出身高貴,曾官拜大學士,還是出名的詩人,畫家和書法大師。而他的夫人管氏,亦出身名門,那才是琴棋書畫無所不通,連皇帝都欣賞的才女。兩人成為夫妻之後,夫唱婦隨,琴瑟和鳴,日子很是美滿。”墨紫唱曲五音不全,可講起故事,語調柔和美好,娓娓道來,令聽者入迷。
衛二衛三等人全神貫注,連衛大都放下了手中的茶。
“管氏愛畫竹子,她的竹子纖細堅韌。而趙學士則喜歡在他夫人的竹子上新增肥大的竹葉。瘦竹肥葉,倒也相映成趣,有雅有韻。兩人的感情,也如同這竹子竹葉一樣,互相依託,彼此情深。”墨紫說到這兒,那幾個歌女臉上流露出羨慕之色,秀珠也專心聽起來。
“兩人婚後數十載,管氏美麗的容顏漸漸老去,春華不再。趙學士與夫人感情仍好,卻和天底下所有的夫妻一樣,如親人,而不似紅顏知己了。趙學士名望越來越響,仰慕他才學的人也越來越多。一日,趙學士外出作客,識得一位富有的商人。這商人就對趙學士說,家有一女,雙十年華,平日極愛趙學士的詩詞書畫,若趙學士願意,就將女兒許配給他,做妾也無妨。”墨紫稍頓。
竟有名歌女急切問道,“之後呢?”
墨紫一笑,見衛二衛三們倒開始滿不在乎起來的樣子,接著說,“趙學士心有所動。家中已有賢妻,想雙十年華,才華橫溢的女子,可成為他身邊貌美的知己,何樂而不為。”
男子們點頭者頗多,而女子們卻顯悲哀失望。
“可這趙學士畢竟是君子,與管氏相守這麼多年,還很尊重她。作客歸家後,趙學士走到管氏房中,遲疑半天,卻始終說不出口。趙學士才華橫溢,靈機一動,就拾筆寫下一支小令,這才離開。管氏覺得夫君古古怪怪,難於啟齒的樣子,又研墨又要紙的,就知道他是把要說的話寫在紙上了。拿起來一瞧——”墨紫又停口。
講故事,要懸念,適時吊胃口,才有好效果。
“趙學士寫了什麼?”衛二等不及問。
“不管他怎麼寫,想來那管氏必定要傷心了。”衛三搖搖頭。
“趙學士這麼寫的:我為學士,你為夫人。豈不聞陶學士有桃葉桃根,蘇學士有朝雲暮雨。我便多娶幾個吳姬趙女何過分!你年紀已過四旬,只管佔住玉堂春。”墨紫突然想到這時代沒有蘇軾,趕忙捏造,“蘇學士是趙學士的前期同僚,也是出了名的才子。”
“好一個只管佔住玉堂春。”衛三贊好詞佳句,“這位趙學士對夫人情深不減,不然怎會以玩笑之詞提娶妾一事,其實不想讓夫人傷心啊。”
“大人說的正是。”墨紫再福身,“管氏雖然心酸,想多年恩愛,夫君如今要另覓新歡。可她再看了兩遍小令,發現夫君對自己還是很在意的。娶妾一事,尚不一定。因此,管氏就笑了。”
“恐怕她也笑不久。趙學士娶個小妾,問過他夫人,這就仁至義盡了。”衛大居然也來開口。
“衛大老爺,這您可猜錯了。趙學士最後並沒有娶妾。兩人和和美美,直到管氏病老辭世,趙學士悲痛萬分,不但親自安排了葬禮,還親筆撰寫了管氏的墓誌銘。”墨紫先說結局,引人好奇。
“這是怎麼回事?”衛二果然上鉤。
“全因聰明的管氏回她夫君的一首小令,使趙學士改了主意,一心一意對髮妻,從此再未娶別人。”墨紫微微笑過。
“哦?什麼小令,能有如此妙用?”衛三是個官,也是個文人。
不僅是衛三,每個人都好奇起來。
墨紫一個字一個字說道,“你儂我儂,恁煞情多,情多處熱似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好個潑辣伶俐的婦人。”衛大也懂些詩詞,因這首鎖南枝通俗易懂,新奇而巧,半是驚訝半是讚歎,“確實聰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