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能力承擔這筆檢查費。她只要知道女兒沒事就行了。她試探地道:“醫生,她是溺水的,又不是其他什麼病,是不是……”胖子醫生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說:“每個人都要做這些檢查。你不做,他也不做,我們進這些裝置來幹什麼?不做也行,抬出去吧。”李夢紅抿抿嘴,咬咬牙,不再說什麼,要梅秀幫著忙,把還在昏迷的女兒抬到一輛推車上,就送到各個檢查室去。
折騰一圈下來,小芸醒了,開始嘔吐了,越吐越兇,後來連血絲都吐出來了。“小芸,小芸。你不要嚇我呀。”李夢紅面無人色。梅秀在一邊卻笑了,說:“這回沒事了,沒事了。”小芸吐了一陣,緩過一口氣來,抹了抹眼睛,抱住李夢紅,哇哇地哭一陣,隨後就軟軟地說:“媽,我要,回家。我不住院。”李夢紅不敢大意,還是堅持把女兒送到病房去了。
到下午的時候,小芸幾乎完全沒事了,嘻嘻地又笑起來。那幾個少男、少女早已被嚇壞了,在醫院門口一直打聽訊息,聽說小芸好了,一窩蜂地衝進病房,嘰嘰喳喳地圍著小芸訴說那驚心動魄的時候。護士小姐板著臉進來,也不下令逐客,只說:“不準大聲講話!”隨後就給小芸注射,隨後就發藥。“這是什麼?”護士放了一大堆藥在床頭,還放了一捆衛生紙。小芸見那麼多的藥,堆得像座小山,嚇得直叫苦。“這是今天必須吃的。”護士從中撿了兩個小到不能再小的藥包出來,擱到一邊。“一天三次,每次各一片。”李夢紅聽出這話裡有些玄妙,指著那些大藥瓶問:“這些呢?”護士推著車轉身就走,邊走邊說:“可以拿回去吃,也可以拿去送人,還可以賣。”
大家都瞪直了眼,你看我,我看你,一時竟沒有回過味來。李夢紅伸手抓過一瓶,一看,是一瓶“三株口服液”,對腸胃很有益的。再去抓一瓶來,是一瓶“聖達鱉精”。梅秀大驚道:“這藥很貴的,而且也不對路。一瓶三株口服液要四十多塊錢,還一次開了三瓶。”小芸笑說:“嗆了水了,開三株也對。水嗆進肚子裡再吐出來,怕傷了腸胃,喝三株,也算對症下藥。”年輕人轟笑。李夢紅默默地放回那些藥,默默地走到一邊去。
這醫院是住不下去了。小芸不肯住院,說醫院的氣味怪難聞的。李夢紅也不打算再讓女兒住院。她們住不起。那“刀”好快,好利,刀刀見“血”,宰割得你無處躲藏無處喊冤。更何況小芸看上去的的確確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於是,李夢紅跑到住院部去結帳。
“拿醫生的證明來。”結帳的女人呱地拍下一把算盤,不知從什麼地方找出厚厚的一沓紙條,稀里嘩啦地一算,隨後就填發票。“一共是叄仟伍佰陸拾捌塊貳角柒分。你丈夫早上交了叄仟塊押金,還欠伍佰陸拾捌塊貳角柒。”李夢紅倒吸了一口涼氣,身上起了雞皮疙瘩,手也僵直了動彈不得。早上十點鐘進院,下午六點出院,又沒什麼手術,又沒什麼特別護理,就要這麼多錢,幾百塊錢一個小時。照這樣算下去,多住幾天醫院,只怕連祖宗八代都賣完了也住不起。“收些什麼錢?這麼多。”她皺皺眉毛,責問道:“發票上都註明了。有懷疑,你開了錢,拿發票去對。”那女人叭地摔開算盤,翻翻眼皮,又說:“還是看你丈夫當行長,要不然,還不止呢。剛才有個人比你還多幾千塊。”李夢紅騰地緋紅了臉。那男人是行長?那男人成了她的丈夫了?她遞錢過去,接了條子來看。條子上確實註明了。護理費一千二百元。醫藥費一千叄佰元。檢查費捌佰貳拾元。她已經沒有勇氣再看。她肚子裡罵了幾句難聽的話,陪著笑臉,帶著女兒,匆匆逃跑。
三
這是一條大約三米寬,八十米深的帶有些宗教氣氛的小巷。整條巷子裡都鋪滿了厚厚的從城郊山坡上運來的青石板。那些青石板都被雨水長年久月的滴打,已經坑坑窪窪不再平整了。用火磚砌成的一個個盒子而構成的牆包圍了一幢幢木樓。院牆和院牆之間,就夾出一條小巷。小巷就在她家的窗戶下。
院子裡光線很暗淡,幽幽的有些嚇人。即使是在六月太陽光很強的時候,人們也難以在院子裡看清地上是不是有一隻死老鼠或者是一條缺了腿的凳子。院子的圍牆上有畫師用水墨畫成的各種圖案和人像。她小時候,經常看著那些牆壁上的畫出神。那時,她的父親每天早晨只要一聽到雞叫就得起床,到碼頭上去給有錢人搬那些用船運到城裡來的極其笨重的貨物,以便掙錢來養家餬口。她悶得發慌的時候,就去看那些圍牆上的畫。那些畫中,有的是畫遊動的魚,有的是畫綻開的花,有的是畫飛翔的鳥,還有的是畫古代官吏的像。那畫中的人通常都是面部豐滿,肚大腸肥,穿龍袍,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