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的牌都顧不上了,抓著葉青羽的手,恨不得當即就把他抱到懷裡,“你再說一次。這兒太吵,我沒聽清。”
朱三少也扔了牌,氣呼呼拉著旁人評理:“你瞧瞧他,瞧瞧他倆!老子坐他倆對面,看得都快瞎了!不打了,這牌沒法打了!”
眾人又是笑又是勸。溫雅臣大刀闊斧坐著,指著他意味深長地對葉青羽道:
“本少爺都不好意思說認識他。我們是多靠得住的人……”
您還真是好意思吶……連溫榮都恨不得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臉。
溫少啊,有時候靠得住,有時候就不好說了……牌局再起,熬紅了眼的賭徒重又撲倒在牌桌上,拍桌壯勢,吆五喝六,人聲鼎沸。葉青羽捧起茶盞,遙遙望見階梯上的女子正衝他招手。
“我去去就來。”小聲對溫雅臣說一句,葉青羽起身退下牌桌。
溫雅臣賭得興起,頭也不回地擺手:“嗯,快去快回。”
不知是因為今天超乎想象的絕好手氣,還是方才葉青羽的那句話,溫雅臣看起來心情格外好,通身上下都帶著一股興奮勁頭。此刻手中又是一把好牌,紅光滿面的溫雅臣抑制不住激動起身,長袖揮展,面前小山似的籌碼一併推到桌中央:
“跟!”橫眉立目,豪氣干雲。
“這要是放在邊疆戰場上,倒是個英雄。可惜是在賭桌邊,再英雄也枉然。”女子的聲調不高不低,溫潤悅耳裡透一絲譏諷。
人群外,葉青羽回過身定定看她淡定無波的眼眸:“賭坊是夫人開的,夫人自己這麼說,不合時宜吧。”
銀月夫人,溫雅臣口中一舉一動皆是謎團的美麗女子,此刻正倚在木質的階梯邊,垂首俯看階下的葉青羽,皓白如玉的腕子上,一雙翡翠玉鐲叮噹作響:“這兒烏煙瘴氣的,公子恐怕不習慣。不如去上頭躲個清靜。”
“有勞夫人。”葉青羽拱手道謝。
“好說。”她微微屈膝福了一福,便轉身向前引路。蓮步如雲,素白色的裙裾掃過腳下一眾瞳孔赤紅的賭鬼,儀態形容,說不盡的端雅大方。
這樣的女子,不像是京都第一賭館的女掌櫃,更適合在哪家深宅大院中做一個賢德淑好的當家夫人。葉青羽默不作聲拾階而上,緩步跟在她身後。
她走得不緊不慢,盤旋的階梯繞過二樓還未見盡頭,向上延伸到閣樓之上,最後才停在一扇房門前:“是妾身的書房,公子莫要見怪。”
說罷推門而入,迎面竟是一片燈火輝煌,幾扇格窗或半開或緊閉,幾乎佔據了正對門口的整面牆壁。夜風將她手中的燭燈吹得搖搖擺,窗外,天下之都的無盡夜色盡掃眼底,放眼看去,最遠處的渺小黑影赫然就是青羊山大國安寺的靈骨塔。
“夫人好氣魄。”葉青羽心間一震,忍不住出聲讚歎。站在房中央,除了窗外震懾心魂的遼闊夜景,周遭書架上如山堆就的書卷古籍與僅有的幾件簡單擺設,無不彰顯出質樸剛健的豪邁情趣。叫人難以想象這竟是出自女子之手。
銀月夫人莞爾,手中團扇輕輕搖擺,扇柄上長長的流蘇以銀線纏繞,擺動間流光溢彩煞是動人:“我是婦道人家,不過識幾個大字好做生意,胡亂堆砌罷了,公子見笑。”
她又殷勤從架上取過茶具,吩咐人送來熱水,親手為葉青羽泡一盅茶:“樓下離不了我,公子且在這裡休憩。溫少找你的時候,我自會告訴他。”
葉青羽點頭:“叨擾了。”
“哪裡的話?”她笑看一眼窗外,眼中波光婉轉,斑斕夜色一一倒映其中,“妾身一打眼就知道,公子是不慣風月的人。予人方便也是一樁小小功德。”
她長得並不豔麗,妝容也是清雅,淡掃蛾眉,薄施粉黛,只是眉宇之間一抹堅毅,放在水蓮花般的面容上,尤顯驚心。
葉青羽恍然大悟:“那夜倚翠樓下的人,果然是夫人。”
她垂眼瞄一眼團扇上筆畫清奇的蘭花,盈盈然轉身走向門邊,回眸一笑,面似芙蓉:“一面之緣也是緣分呢。妾身和公子一樣,喜好夜遊而已。何況,公子和妾身的某個故人長得很像。”
葉青羽臉色微變,上前一步,直直盯著她細緻柔婉的眉目,口氣肅然:“夫人,這種話以後還是不要說為好。”
波瀾不興的眼眸中劃過一絲詫異,團扇後的銀月夫人無聲地笑了。
眉眼彎彎,她矮身施禮:“妾身多嘴了。”
不等葉青羽說話,她起身一步步走向門邊,步態輕盈,嫋嫋婷婷。
葉青羽注視著她即將消失於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