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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臉上有汗滴下來,他的圍裙上,竟有一些溼了。

轉身,尋一條擦汗的毛巾,他看見她了。他有些驚慌,笑笑,回來得這麼早?然後轉身繼續炒菜去了。

她跑過去,想解下他的圍裙。但圍裙繫了一個死結,怎麼解也解不開。後來她抱著他,緊緊地。她默默地流淚了。

吃飯的時候,她問,怎麼不告訴我呢?他說,小傷……怕你不讓我去上班……家裡開銷大呢。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她想著他每天用笨拙的左手做飯,寫字條,扶摩托車,拿車間裡笨重冰冷的管鉗;她想著他為了隱瞞自己的傷,每天在上班和下班的途中,都要在寒冷的街道上故意逗留。她把他的手抓過來,問,傻人,怎麼燙的?

他說,也沒怎麼……半個月前……那一次炸魚……一鍋熱油灑在上面……

她想起來了。那天早晨她順口說,想吃炸魚了,晚上回來,就看到餐桌上的一大盤炸魚。也就是從那天開始,直到今天,在這半個月裡,她就沒有看見過他。

那一刻,她的心被猛地燙了一下。

。。

人間有味是清歡

有一陣子,他們常常聊起鄉下,聊起炊煙、水塘、田野以及山那邊的黃昏。聊這些時,他們也許坐在陽臺上啜一杯清茶,也許坐在客廳裡啃一隻蘋果,也許站在公共站點等一班晚點的公車。好像,他們一邊盡情享受著城市生活,一邊卻對鄉下生活懷有幾分嚮往。

下班後,他們的生活空間,只有真實的三室一廳,和那些由語言延伸出來的虛幻的田野和遠山。

他不是那種浪漫的男人,很少和她說肉麻的情話。他們從來沒有在假期裡一起出去旅遊。甚至,他很少主動去牽她的手。他的木訥和呆板常常令她不滿。她說你看人家誰誰誰,上班前總吻他太太一下呢。他於是也吻,卻跟小雞啄米般迅速和慌張。她說你看人家誰誰誰,總給他太太買大捧的鮮花呢。他於是也買,卻挑最便宜的玫瑰,放一晚上就全部蔫掉。她說你看人家誰誰誰,給他太太買很大的鑽戒呢。他於是開始翻家裡的現金,又找出存摺,很有些奮不顧身的壯烈。卻被她拉住,纖纖玉指輕戳著他的額頭,傻樣!兩個人於是便一起笑。

卻仍是感覺缺少些什麼。缺什麼呢?浪漫和激情吧!兩個人長期囚在一個小的空間裡,都會變成這樣吧?她想,也許應該刻意改變一下這種生活。她認為生活和愛情的味道,應該再濃烈一些。

後來他們各自升了職,薪水的增加也換來了工作的繁瑣。再後來他們開始習慣在外面吃飯,習慣在飯後去唱唱歌,習慣唱完歌后再叫來朋友看一場電影。他們覺得這很正常,特別是她。她想,這算是對白天辛苦工作的一種補償,也算是對以前平淡的婚姻生活的一種補償吧。她甚至習慣在各種場合挎著他的胳膊,搖招過市。

他們現在沒時間在陽臺上喝茶在客廳裡啃蘋果了,他們在夜晚的霓紅燈下拼命從一個地方趕到另一個地方,好像他們真正地融入了城市白領的生活,包括生活習慣。但某一天,夜很深,他睡熟了,她卻睡不著。拖著睡衣,踱到陽臺,開了燈,她突然發現,他們以前常坐的那張藤椅,竟然堆積了厚厚的灰塵。

突然她覺得有些孤獨。他就躺在旁邊,她卻仍是孤獨。突然她認為他們正在透支著獨屬於他們的時間,那些人聲鼎沸的場合裡,那些到處都是目光的空間裡,他們其實只屬於自己。他們丟失了以往那種從容的交流,丟失了本應屬於他們的平淡和單純的快樂。現在擁有的,只是些虛假的浪漫和激情罷了。

她笑了,如果這也算浪漫的話。

她盯著他,她覺得他雖然木訥,但他的愛情並不木訥。她想愛情是什麼呢?面對面的幾句話,一個削好的蘋果,一個深情的眼神,或者,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兩個人坐在藤椅上默默地喝茶,這難道不是純粹的愛和依戀麼?

現在?她想他們的愛情被裝飾了,漂亮卻脆弱,多了些造作的表達,卻少了些自然的流露。她把他叫起來,泡了茶,擦了藤椅,他們坐在那兒,靜的夜,他們聽見彼此的心跳和地球轉動的聲音。那是時間流逝的聲音,他們在靜靜地老去。

那以後他們儘可能推掉能夠推掉的應酬,儘可能減少外出吃飯的日子。他們迴歸了從前。他們仍然聊著鄉下,聊著麥田和溝渠,青草和遠山,她認為那是心的歸宿,與節奏強烈的城市生活,形成完美的互補。

更多的時候,他們並不說話。她給他削一隻蘋果,他接過來咬,甚至沒有一句謝謝。她不再說誰誰誰的吻、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