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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男人的舉動讓女人又愛又怕。他給了她很多感動。這只是其中之一。

難道,她和他之間,從這個動作開始,又要從這個動作結束?女人的心,紛亂如麻。

大夫給女人的胳膊擦酒精,女人的臉,扭曲變形。彷彿那不是一塊酒精棉,而是一把菜刀。

女人最怕打針。

男人說,不怕,馬上好。打吊針,又不是殺人。

女人說不用你管。

十個指甲,卻已深深地嵌進男人的胳膊。

男人起身,調小吊針的流速。男人說,速度太快,會更疼。

其實早不疼了。女人對於疼痛,更多隻是一種心理上的恐懼。她盯著男人的胳膊,那裡留著她十個深深的指痕。

女人問疼不疼?

男人笑笑,拿手背試試她的額。男人舒一口氣說,好多了。

女人說我問你,疼不疼?

男人說什麼疼不疼?懵懂的表情。

女人的心,便有了些許的愧疚。

女人盯著藥瓶裡有節奏的細小氣泡,有些累。她想靠一會兒。她看看男人,卻把身子挪向一面牆。

男人及時地坐到女人和牆之間。他不看女人,不說話。此時的男人,厚實如一隻暖墊。

這是男人的習慣。他會突然出現在女人和汽車之間,出現在女人和牆之間。有時他變成一座鐵塔。有時,他又變成一個靠墊。

突然女人希望,這個吊針的流速,再慢一些。

女人低聲說,我忘了東西了。聲音小得連她自己都聽不清。

男人卻起身,說我回去給你取。

男人出了門診,走一段路後停下。他站在那裡,點了一支菸。

一會兒,女人提著箱子,急急地走來。

男人迎上去,拿手背試試女人的額。男人露出興奮的牙齒。他說你忘了什麼?

女人白他一眼。你管?

男人接過箱子。兩個人往家的方向走。男人說沒趕上那班車吧?

女人說是,那班車開走了。也許那班車,永不會再來了。

對男人和女人來說,那班車開走了,日子便迴歸從前。

燙傷

一般情況是,丈夫的開門聲恰好將她從夢中擾醒,儘管那聲音很輕。她揉揉慵倦的眼,看床頭的鬧鐘。她知道,該起床了。

那時天還沒亮,或剛剛亮。她穿著寬鬆的睡衣,給自己和丈夫煮牛奶。牛奶煮好了,她匆匆喝一口,然後匆匆化妝。有時候她的丈夫在沙發上睡著了,保持一種很疲憊的姿勢。她拽拽他的耳朵,傻人,去床上睡!丈夫被驚醒了,笑笑,有時吻她一下。連吻都是疲倦的。

然後她去上班,緊張的腳步和神經容不得絲毫的放鬆。晚上回家的時候,他的丈夫已經坐在餐桌旁等她了。丈夫匆匆吃完晚飯,開始穿他的風衣,尋他的手電筒。在這個過程中,她有時會倚在沙發上睡去。他拍拍她的肩,去床上睡吧。她被驚醒了,笑笑。有時跟他吻一下。吻得很匆忙。

日子在一種疲倦和緊張的節奏中向前延伸。她常跟女伴們說,自己與丈夫,就像同一屋簷下的牛郎與織女。女伴們笑了,她也笑了。沒辦法,這就是生活。

後來是鬧鐘把她叫醒的。一連好幾天,她睜開眼,都能看到第一抹陽光照著屋角的馬蹄蓮。她煮好牛奶,化好妝,直到離家上班,丈夫都沒有回來。晚上,她拖著沉沉的步子回家,丈夫卻已經走了。鍋裡放著溫熱的飯菜,餐桌上放著他的字條:愛妻,近來加班,你休息好。字是歪歪扭扭的,有些潦草和漫不經心。

於是,她有些心痛、失落和傷心。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個月。半個月來,餐桌上總是有一張字條,鍋裡總是有溫熱的飯菜。她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胡思亂想,一個人過著兩個人的日子。家彷彿成為某個旅店的鐘點房,她與丈夫,在不同的時間進來休息,卻彼此不識。

她甚至,對自己的丈夫,有些莫名其妙地懷疑了。

終於,有那麼一天,她請了假,可以早一點回家。這事她策劃了好幾天,但她沒跟丈夫說,其實,她根本找不到同丈夫說話的機會。她想象著丈夫見她突然歸來時的表情,會是一種什麼表情呢?她想問他,為什麼躲她?煩厭了?無趣了?一路胡思亂想著,她輕輕開啟了門。

廚房裡咣咣噹當地響,水汽四溢。她的丈夫正忙著做晚飯。他的右手彎在胸前,上面纏著厚厚的紗布。鍋裡的油熱著,他正用左手忙亂地切著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