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澄笑著對人事主管低語幾句就走開了去,那中年男子做了個息事寧人的手勢,當著眾人的面說道:“趙旬旬你今天遲到了,雖然是第一天上班,但還是要按公司的規矩,罰款五十元……現金!”
旬旬只能伏法,在眾目睽睽之中掏出了錢包。她怎麼也想不到,新的工作會在這樣一種難堪的方式拉開帷幕。
中午吃飯的時候,工作還沒上手,被認為最閒的旬旬被同事指派去定外賣。她敲開池總的辦公室,畢恭畢敬問他中午要點什麼?
池澄在電腦前頭也不抬,“豬排蛋飯,豬排要煎不要炸,蛋全熟。”
“好,我記下了。”她轉身欲退出去,他卻在這時笑著叫住她。“喂,我公事公辦的樣子你還滿意吧?被罰了五十塊的鉅款呢,要不要我把午飯的錢先借給你?”
周遭無人,旬旬用一種“你真無聊”的眼神斜視他。
“哦,我忘了,你一定有備份的救急錢。”他往後靠著椅背,滴溜溜轉著手裡的筆,點評道:“你今天的頭髮看起來真醜,像狼外婆。”
旬旬說:“沒什麼事我就先出去了。”
“等等。”
“狼外婆”按捺地背對他站在門口。
“下次訂飯這樣的小事問我的助理就好,不要隨隨便便跑到我的辦公室,你知道,池總很忙的。”
要不是想著未到手的工資,旬旬當場就恨不得用手裡的圓珠筆去戳那個傢伙的臉,他當然忙,忙著玩植物大戰殭屍。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哪怕她所在的屋簷不止漏雨,還賤得流油。
第十七章 沉舟側畔千帆過
後來旬旬才知道她到堯開報到那天正趕上每季度一次的各省市經理回辦事處報賬的日子,也是財務部最忙的時候。嚴格說起來,堯開的南五省辦事處並非池澄空降後設立的,只不過以往每個省份負責人分轄一處各行其事,後來總部試行新政,將國內市場劃分為五大區域統一進行營銷管理,池澄作為太子黨直接被指派為南五省大區負責人,並將轄下各部人馬重新規整,成立了新的辦事處。
在公司大多數人眼裡,南五省大區是個肥缺,每年的銷售量都佔據公司總量的巨大份額,池澄卻私下對旬旬說自己其實是被髮配邊疆。原來堯開作為國內知名的製藥大廠,其生產的幾種重點產品在這幾個省份需求一直旺盛且穩定,唯一堪稱對手的只有當地的製藥企業久安堂,偏偏雙方部分產品具有同質性。
久安堂起步晚於堯開,根基也未深,但它勝在地緣優勢,近幾年發展勢頭甚猛,大有後來居上與外地知名企業分庭抗禮之勢,不久前雖有內部人事動盪的傳聞,但其後被證實已由傅家收購。傅家財雄勢大,換了新血液的久安堂讓堯開不敢小覷,兩家不可避免地在市場份額的爭奪中有場惡戰。按池澄的話說,如果堯開與久安堂之爭在他坐鎮之下落了下風,那高層必然是認定他辦事不利。要是堯開勝了一籌,那還是借了以往市場開拓的蔭庇,總之他是怎麼也落不到好。
旬旬當時就問他,既然明知如此,何必還來?以他的身份和一貫的狡猾,未必沒有選擇的餘地。
池澄吊兒郎當地回答說:“如果不來,又怎麼見到你?”
他說的話向來半真半假,旬旬自然知道信不得。他母親是本地人,這裡就是他半個故鄉,這個解釋遠比為她而來更靠譜,也沒那麼令她恐懼。可是不管他為什麼而來,是故意還是巧合,旬旬都情不自禁地想,如果他不出現在這裡,自己現在是否還是在家中為謝憑寧熨衣服的主婦,日復一日,最大的苦惱就是陰雨天曬不了床單,可這樣的日子平淡到老,回想起來也未必會有遺憾的。
旬旬到堯開上班近一個月以來,消除了最初的生疏和茫然,還算是很好的融進了新的圈子。本來,她這樣的人就如同一滴水,無形無色,很容易就悄無聲息地滲透、溶解、蒸發,讓你忘了她是為什麼而來,又是什麼時候出現,只會以為她本來就該在這裡。同事們漸漸地也習慣了那個溫和嫻靜,話不多但做事精細的新會計,當你需要她時,她是穩妥的,但大多數時候,她是隱形的。就連脾氣耿直、言辭犀利的財務部女主管陳舟在得知她是離過婚出來獨自謀生的女人後,也對她態度和緩了不少。說起來也好笑,到頭來只有背地裡死皮賴臉的池澄明面上對她最不假顏色,還美其名曰是想讓她更自在。
財務部其實總共也不過是三個人,除了主任陳舟、會計旬旬,就是出納員老王。陳舟看上去比實際年齡略長一些,實際上只比旬旬大三歲,今年三十一,至今仍是待嫁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