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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轉的鑽頭下如花朵般綻開。我新增了一瓢乳白色的冷卻液,操縱桿上的手臂再加一把勁,兩公分厚的鋼板在摧枯拉朽般的呼嘯聲中被洞穿。我似乎沒有從這攜風挾電的機械運轉中獲得絲毫*,相反我臉色凝重心情沮喪。

我以工代幹在廠政工組負責宣傳兼文書工作已經多年,因和廠領導在某些問題上觀點相悖,我又堅持己見不願放棄,於是廠領導乘每年要進行一次的機構調整之機,將我重新發配到車間當鉗工,從整潔乾淨悠閒清靜的辦公室回到雜亂無章喧囂緊張的車間,從白領回到藍領,我的臉色能不凝重心情能不沮喪?

正當我鑽完一塊鋼板準備向另一塊鋼板開鑽時,同事宗勝利來到我身邊。她剛從省城探親回來{說是探親其實是去跑調動},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她小聲說:“楊小桃問你想不想調回省城,如果想調趕快和她聯絡,她在省城有路子。”宗勝利的這句話說得有些突然,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用眼睛很茫然地看著窗外,待我琢磨出這句話的真實意義,才發覺這句話像沒有炸響的悶雷蘊藏震聾發聵的重大內涵。我回過頭來想問個究竟,她已經飄然走遠,留給我一個胖乎乎的背影。

想不想調回省城?這還用問嗎?有誰不想呢?

我是做夢都在想。在贛東北這個無處開門不見山的小縣城整整呆了七年,實在呆膩了,呆不下去了,多呆一天也難受了。兩條平行的街道構成縣城的基本格局,街道兩旁散落著高高低低的房屋,其中最高大的建築是縣革委四層的樓房。一家只有廳座沒有樓座的電影院每天重複收映著那幾部老掉牙的電影。節假日裡最熱鬧的地方是文化館旁的燈光球場,一場籃球比賽吸引全縣城無數眼球目不轉睛觀看。在如此沉悶的空間裡生活就像是跌落進一口枯井,整個世界彷彿只有井口般大小。

剛來縣城那幾年,從省城遷來的一百多名職工縣裡一個也不同意調出,放走一個開啟缺口怕引起連鎖反應,如同推倒多米諾骨牌。批林批孔運動中有不少人興風作浪採取各種手段向廠領導縣領導施壓,有人甚至得到省裡高官批條子打招呼,無奈之下廠領導縣領導只能改變政策,想調走的只要有接收單位都同意放行。於是不少有路子的人如漏網之魚逃出了縣城這張網,溜進了省城的汪洋大海。我這隻青蛙也試圖跳出井圈,卻找不到向上的臺階和路徑,正望著一圈小小的藍天長吁短嘆,整日發呆,聽見宗勝利悶雷般的一句話,心中閃出一道亮光。

很快就給已經調回省城的楊小桃寫了一封求助信,表達迫切要調動的願望。我等待著她的回信,她會向我伸出援手嗎?

我和楊小桃是同學,儘管不在同一個班,但因觀點相同屬於同一個井岡紅旗兵團的戰友,結觸比較多。她身材五短三粗,臉是圓的胸是圓的腰也是圓的,整個一隻太平水桶。雖是女性卻有著男性的性格,豪爽熱情風風火火大大咧咧,沒有女性的矜持和嬌嫩,從不刻意打扮修飾,與香水雪白膏搽頭油之類絕緣,剪一個男式運動頭。她有一個不雅的外號叫鹽菜婆,其含意可能是指她不拘小節甚至邋遢不清爽像一盤放久了沒有色香味的鹽菜。她不喜歡和女同伴交往,專和男生一起玩,我們打籃球時她也跟在旁邊練投籃。久而久之男生們與她交往和她說話開她玩笑都很隨便很自然很輕鬆,甚至不把她當成異性。其實在她其貌不揚的外表內有著一顆善良的心,在她男性化的性格里藏著女性的細膩情感。至少我覺察到兩次。

一次是在學校未分配工作時,我的被套拆洗後一連幾天沒有和棉絮縫合,縫被子是男生最頭痛的針線活,我實在不願動手但又找不到人幫忙。那天晚上我回寢室時發現被子已經縫好,疊得方方正正置於床頭。鋪開被子睡覺時發現裡面有一張字條:我把你的被子縫好了,好讓你早點休息,知名不具。好一個知名不具,會是誰呢?後來有同學告訴我楊小桃到過我寢室,無疑就是她了。此事不知何故我不好意思當面問她,只當什麼也沒發生,但我內心還是感激她的。

另一次是若干年後我們都在縣農機廠工作時,我聽人說廠裡有兩個年歲比我大的男人在追她,一個是電工老張一個是刨工老衷。那天晚上她突然來到我寢室,和我很隨意地聊天,我問她老張老衷的事,她不置可否,說不上喜歡誰,也沒有陷入情網時的興奮。我勸她二者必居其一。她半天沒有說話,臨走時在紙上留了一行字,居然是“三者必居其一”。我很是納悶,怎麼會是三者呢?第三者指的是誰呢?

從“知名不具”到“三者必居其一”,我似乎感覺到一位女性良苦用心和細膩情感,正是因為這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