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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責讓人把箱子裝上船,保了險,使行李準時運到南特。

自從過道一吻之後,歐葉妮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快得嚇人。有時候她真想陪堂弟一起遠走天涯。凡領略過最難捨難分的愛情的人,因年歲、時日、不治之症或某些致命的打擊,使愛情壽命日益短促的人,都能理解歐葉妮的苦惱。她常常在花園裡一面散步一面流淚,如今她覺得這花園、這院子、這房屋、這小城都太狹小:她已經投身到大海之上,飄洋過海了。終於到了動身的前夜。早晨,趁格朗臺和娜農都不在,夏爾和歐葉妮把裝有兩幀肖像的寶盒莊嚴地放進箱櫃的唯一帶鎖的抽屜裡,跟現在已經倒空的錢袋放在一起。這件寶物安放時兩人免不了吻了又吻,灑下不少眼淚。當歐葉妮把鑰匙藏進胸口的時候,她已沒有勇氣不讓夏爾吻那個地方。

“它不會離開那裡的,朋友。”

“那好!我的心也一樣,永遠留在那裡。”

“啊!夏爾,這樣不好,”她的口氣並沒有責備之意。

“咱們不是已經結婚了嗎?”他回答說,“我已經有了你的許諾,現在接受我的誓言吧。”

“永遠屬於你!”這句話雙方都連說兩遍。

天下沒有別的誓言比這更純潔:歐葉妮的天真頓時使夏爾的愛情也變得神聖了。第二天的早餐吃得悽悽切切。娜農雖然收下了夏爾送給她的金鏽綢睡袍和掛在胸前的十字架,還是管不住自己的感情,讓眼淚湧進了眼窩。

“這可憐嬌嫩的少爺要飄洋過海了。願上帝一路保佑他平安。”

十點半鐘,全家出門把夏爾送上去南特的驛車。娜農放狗護院,關好大門,幫夏爾提隨身的手提包。老街上的商人們都站在店鍵門口,看他們走過;到了廣場,公證人克呂旭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耽會兒不要哭,歐葉妮,”她母親說。

“侄兒,”格朗臺在客棧門前,抱住夏爾,親了親他兩面的腮幫,說,“你走的時候窮,發了財再回來,你父親的名譽不會受到損害的,我格朗臺向你擔保,因為,到那時,就指望你來……”

“啊!伯伯,您減輕了我的離別之苦。難道這不就是您能給我的最美的禮物嗎?”

夏爾打斷了他根本沒有聽懂的老箍桶匠的話,一個勁兒地在伯父黝黑的臉上灑下感激的眼淚,這時歐葉妮使出混身的力氣握緊了堂弟的手和父親的手。只有公證人一人笑眯眯地在一旁佩服格朗臺的機靈,因為只有他聽出了老頭兒的弦外之音。四個索繆人擠在好幾個人的中間等驛車出發;當驛車駛過橋面之後,就只有遠遠傳來車輪滾動的聲音了。“一路順風!”葡萄園主說。幸虧只有克呂旭公證人聽到這句祝願。歐葉妮和她母親已經走到站臺角上還能看到驛車的地方,揮動著她們的白手絹,夏爾也揚出他的手絹,作為回答。

“母親,我恨不能現在有上帝的法力,”歐葉妮在看不清夏爾的手絹時說道。

為了以後把格朗臺家發生的事情一口氣講完,現在有必要先交待老頭兒委託德·格拉珊在巴黎辦的金融生意。銀行家動身後一個月,格朗臺就到手一張十萬法郎的公債登記證,是八十法郎一股買來的。他死後為他做財產清單的人只提供有這一筆公債的情況,至於生性多疑的格朗臺當初是用什麼辦法把十萬法郎撥到巴黎,把登記證換成公債的,誰都不知情。克呂旭公證人認為是娜農不自覺地做了運送鉅款的忠實工具。因為在那段日子裡,老媽子有五天不在家,說是在弗洛瓦豐收拾什麼東西,彷彿老頭兒能有什麼東西丟在那裡似的。至於紀堯姆·格朗臺商社的事,老箍桶匠的種種預計全都實現了。

大家都知道,法蘭西銀行對巴黎及各省的大富戶,都有極準確的調查。索繆的德·格拉珊和費利克斯·格朗臺是榜上有名的,而且跟那些有大片沒有抵押的地產作靠山的金融大戶們一樣,他們倆也享有可靠的信譽。索繆來的銀行家,要為信譽清算巴黎的格朗臺家的債務,這件事本身就足以使已故商界鉅子免受被債主拒絕清算的羞辱。財產當著債權人的面啟封,本家的公證人按規定清點遺物。德·格拉珊不久便把債主們召集到一起,他們一致推舉索繆的銀行家和弗朗索瓦·凱勒為清算員,把挽救格朗臺家的名譽和同時挽救債權所必需的一切許可權,都委託給他們二位。凱勒是一家殷實商社的主人,又是主要債權人之一。索繆的格朗臺的信譽,以及透過德·格拉珊之口在債權人的心中散佈的希望,使妥協順利達成;債權人當中居然無人從中作梗。沒有人想到把債權放到盈虧的總賬上去衡量,誰都對自己說:“索繆的格朗臺會償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