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著。楊修一步三計,素有“捷才”之稱,一定是想到了什麼。
楊修揚掌道:“如果陛下不介意,我倒想借此人一用。反正他已無生念,不如做些文章。”
劉協知道楊修的意思。趙彥是朝廷官員,如果能把他的死和曹氏掛上鉤,可以生出許多花樣,影響人心背向,為漢室騰挪再擠出些許空間。劉協沉吟片刻,搖頭道:“還是算了。此人用情至絕至堅,可惜不能為我所用,就讓他安靜走吧。”楊修聳聳肩膀,沒有繼續堅持。
他們目送著趙彥離開廊院,越過那條線,就是司空府的警戒範圍。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情,就不是漢室所能控制的了。
三人回到殿內,冷壽光已取來香爐灰墊在地板,稍微壓住血腥味道。趙彥的半截舌頭還擱在地上,伏壽遠遠站開,根本不敢靠近。劉協走過去拉住她的手,細聲安慰,伏壽的眉頭略微紓緩,把頭貼在劉協胸前。
唐姬抬眸望著天花板,根本心不在焉,一雙手不自覺地揪緊了裙帶。她心中鬱悶愈加濃厚,幾乎艱於喘息,只得對楊修低聲道:“趙彥是我帶來的,如果放之不管,恐怕會有後患,我出去盯著。”
楊修道:“去吧,記住,你是被趙彥挾持進來,然後他刺殺曹公眷屬不成,畏罪潛逃。”唐姬點頭。趙彥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她帶進司空府,如果沒有合理的解釋,以後會很麻煩。
楊修又道:“好好做,這是你擺脫夢魘的最後機會。”唐姬一怔,旋即明白她對王服的糾結,早被楊修看在眼中。她垂首致謝,然後轉身離去。
她離開以後,劉協重新跪坐回席上,把趙彥之事詳細說給楊修聽,連箭簇隱藏的內情也和盤托出。眾人這才明白,為何趙彥要拿出箭簇相逼,為何劉協又是渾然不懼。
楊修拍桌讚歎道:“司馬懿這個人還真是了得,只憑著那麼一點點線索,便勾畫出這麼大的手筆。他的謀略,已不在我與郭嘉之下。”
聽到別人稱讚自己兄弟,劉協大為自豪:“仲達這個人,雖然脾氣古怪了點,可誰若是惹了他,可是從來討不到好處。”
楊修忽然眯起眼睛,看著劉協道:“不過陛下……聽您剛才所敘,似乎早在趙彥獻箭之前,您就知道司馬懿在暗中襄助了?”
劉協道:“也不算是知道,只是隱約觸控到一些跡象而已。”楊修又道:“讓我再猜猜,莫非與那五張畫像有關?”劉協尷尬地笑了笑:“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你。”
鄧展從溫縣帶回五張楊平的畫像,落在郭嘉手裡。但奇怪的是,郭嘉自從收了那畫像之後,卻一直悄無聲息,十分蹊蹺。可這些東西一直是懸在漢室頭頂的一柄倚天寶劍,一日不搞清楚,便一日不得安生。
劉協曾經主動請纓去查問,結果反被郭嘉帶出去微服出遊,從此再無下文。這時聽到劉協這麼說,伏壽瞪大了眼睛,她每日與劉協同進同出,卻從來沒覺察到,原來他心中早有猜測,只是未宣之於口,連她都被瞞住了。
“陛下你為何不早些說,讓我們平白擔心。”伏壽有些不滿。
劉協連忙解釋道:“原本我並不十分確定,說出來怕誤導你們。一直到趙彥闖宮,兩相印證,我方才確信無誤。”楊修催促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協忽然問了個看似無關的問題:“你們可知道揭影之術麼?”兩個人都搖了搖頭,都望向冷壽光。大家都覺得他師從華佗,雜學豐富,或許知道。冷壽光皺著眉頭想了一陣,才謹慎地回答:“莫非,是一種紙術?”
劉協點頭:“紙祖蔡倫死後,其弟子孔丹曾路遇一棵青檀樹,抽其樹髓為料,捶製成紙。這種紙看似菲薄,實則層次分明,中有空隙,利於滲墨。於是便有一種紙術,可以揭開紙髓而不傷畫質,一張紙可揭為兩張乃至三張,每一張內容完全一樣,只是墨色稍淡——謂之揭影。溫縣如今會這門手藝的人,只有仲達一個,他是纏著一個老畫工學會的,這事只有我知道。”
楊修眼神一凜:“所以郭嘉拿到的畫像,其實都是揭影?”
劉協食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案几,試著在腦海裡重構那一天的場景。
在那一天,鄧展在溫縣一共訪問了五個人,畫出五張畫像。其中四個是溫縣的居民,還有一個就是司馬懿。司馬懿覺察到了鄧展不懷好意,故意對楊平的相貌說謊。於是,鄧展手裡的五張畫像,四張與楊平相似,一張不相似。
司馬懿連夜截擊,從鄧展手裡追回這五張畫像。他倉促之間沒別的選擇,只能毀掉其中兩張,然後把自己那一張假的揭成三份,與剩下的兩份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