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歸的隊伍裡頓時安全下來,連傷兵的哼聲都聽不到了,只有偶爾的幾聲馬嘶聲。安靜異常。
這種安靜卻讓許梁覺得不安。
沉默,其實是種可怕的力量。
不在沉默中暴發,便在沉默中死亡。
這支迴歸的隊伍尚有四千餘人,雖然幾乎個個帶傷,但卻遠未到死亡的境界。
不會死亡,那麼,等待著的,便只能是暴發。
許梁腦中回想起,虎頭關下,四五百尚未來得及進入關內的傷兵,毅然決然地回頭,用血肉之軀,以視死如歸的態度迎向踏馬而來的起義軍。
許梁緊張地看著三邊總督武之望。兩支隊伍的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到三邊總督武之望身上。萬眾矚目。
武總督的目光悲憫地看著賀總兵身後,排成長隊的傷兵隊伍。看了良久,他收回目光,蹲下身去,伸出雙手將賀總兵扶了起來,又對其餘幾位將軍說道:“起來,都起來。”
待幾位將軍疑惑地站起身,武總督聲調哽咽,嘶聲說道:“此次出征,幾位將軍浴血撕殺,眾將士用心用命,雖然吃了敗仗,但絕對不是諸位將軍的原因,大勢如此,非人力可為。若說有罪,也全是本督的罪過,與爾等無關!”
“督臺……”賀總兵感動地叫道。
武總督搖頭道:“賀總兵什麼都不要說了。諸軍長途跋涉,已經到了極限。本督已在平涼府裡備下了酒菜,更換的衣裳,諸位將軍快起程,趕到平涼府去再歇息吧。”
幾位將軍齊齊向武總督拱手道:“多謝大人。”
武總督點點頭,向官道旁邊走開幾步,又朝身後一揮手,令親兵們讓開官道大道,給這支迴歸的隊伍讓路。
然而幾位將軍卻沒有急著起程,他們走到許梁面前,朝許梁彎腰拱手,深深施禮。
許梁連連擺手,叫道:“幾位將軍,這是做什麼?”
賀總兵直起身,看著許梁,鄭重地說道:“此次我等身陷虎頭關,全靠許大人冒死突圍出來,又盡起三萬梁軍星夜兼程趕回,保住虎頭關,我等才能安然返回。如此大恩大德,我等沒齒不忘!大恩不言謝,日後許大人如有差遣,我等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許梁心中一熱,暗道總算沒枉我救你們一場。
“諸位將軍言重了!”許梁趕忙說道:“許某與諸位並肩做戰,是為袍澤兄弟!兄弟有難,許某豈能見死不救!”
慶陽守備賀人龍雙手亂舞地道:“許達銀,偶賀某繫個粗銀但你的達恩偶系也定飛報達的!”
許梁聽了,只見這位邊說邊做手勢,但聲音卻極為怪異,吐字模模糊糊的,一時沒聽清這位賀守備說什麼,不由愕然地看著賀守備。
賀總兵見狀,苦笑著解釋道:“許大人,賀守備在守城過程中被流矢射中了嘴巴,喉嚨裡受了傷,是以說話不清楚。方才賀寧備是想說,他一定會報答你的。”
只見賀守備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苦著臉色朝許梁猛點頭。
許梁這才發現,賀守備嘴巴上方的兩顆大門牙沒了,他一露齒,便像一排白牆中間開了兩扇小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