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噥道,在腦海中想象著。
“是的……”卡萊爾黃褐色的眼睛看起來似乎離我有一百年那麼遙遠。“對兒子的擔憂一直困擾著伊麗莎白,她冒著危及自己生存機會的危險在病床上照顧著他。我期望他會先她而去,他比他母親的情況糟糕多了。當死神降臨在她身上的時候,一切來得都非常快。就在日落之後,我趕到醫院去替換工作了一整天的醫生。那時候,要故作姿態是相當困難的——有那麼多事情要做,我沒有必要休息。當那麼多人都奄奄一息時,我是多麼討厭回到自己的家裡,躲在黑暗中,假裝睡覺啊!”
“我首先過去檢查伊麗莎白和她兒子。我逐漸動了感情——想到人性的脆弱,這樣做總是很危險的。我立即意識到她的病情惡化了,高燒已經失去控制,她的身體太脆弱而不能再與病魔作鬥爭了。”
“不過,她從小床上抬頭緊盯著我,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虛弱。”
““救救他!”“她用她的喉嚨僅能發出的沙啞聲音請求我。
““我會盡我所能的,”我握著她的手答應她。她高燒得太厲害,或許她自己也沒法弄清楚我的手是多麼冰冷,其程度又是多麼地不自然。對她而言,所有觸碰到她面板的東西都是冰涼的。“““你一定要……”她堅持要求我,她用力地緊緊抓住我的手,力量大得讓我不禁想她是否能夠渡過這一劫。“你一定要做你能做到的一切。其他人不能做到的,就是你必須為我的愛德華做的事情。”““這令我感到恐懼,她用洞察一切的眼神看著我,有一瞬間,我確信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接著高燒打垮了她,她再也沒有恢復知覺。在她提出要求後不到一小時,她就去世了。”
“我花了幾十年的時間考慮為自己創造一個同伴的念頭,只是能夠真正瞭解我的另一個生物,而不是我得假裝成的樣子,但是我從來沒為自己這樣做找到充分的理由——對別人做加諸在我身上的事情。”
“愛德華就躺在那裡,奄奄一息,顯然他只能活幾個小時了。他的母親躺在他的身旁,但她的臉龐不知何故並不平靜,甚至在死後也沒有露出平靜的表情。”
卡萊爾又目睹了一切,他的記憶在歷經百年之後還是那麼清晰明瞭,好不模糊。我也能清楚地看到一切,當他娓娓道來時——瀰漫在醫院裡的絕望氣氛,壓倒一切的死亡氣息。愛德華因為高燒生命危在旦夕,隨著鐘擺上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生命也在消逝……我再次顫慄了,用力地把這幅畫面擠出腦海。
“伊麗莎白的話在我的腦海中迴盪,她怎麼能猜到我能做到的事情呢?有人真的會希望她的兒子變成那樣嗎?”
“我看著愛德華,他病得還是那樣重,但是他仍然很美麗。他的臉上有種純潔、美好的東西。我希望我自己的兒子能擁有他那樣的臉龐。”“在猶豫多年之後,我只不過按照自己一時的衝動做了這件事情。我首先把他的母親推到太平間,接著我回到他身邊。沒有人注意到他仍一息尚存,醫院裡沒有足夠的人手,足夠的眼睛瞭解病人們的些許需要。太平間裡空空如也——至少,沒有生命的氣息。我從後門把他偷了出去,抱著他跨過屋頂跑回家。”“我不確定該做什麼,最後我重新創造了我得到的傷口,那是許多年前在倫敦發生的事情。後來,我為此感到很糟糕,那比需要承受的痛苦與糾纏更難受。”
“不過,我沒感到抱歉,我從來沒有因為挽救愛德華而感到後悔。”他搖了搖頭,思緒回到了現在。卡萊爾對我微笑著說道:“我想我應該送你回家了。”
“我來吧。”愛德華說道。他穿過光線朦朧的餐廳慢慢地向他走來,他的臉龐很光潔,卻難以捉摸,但是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兒——流露出他正努力掩飾的某種神情。我感到一絲不安,心緊縮了一下。
“卡萊爾會送我回家。”我說道。低頭看著我的襯衣;淡藍色的棉布被血浸透,上面也佈滿血跡,右肩處掛滿一層厚厚的粉紅色糖霜。
“我很好,”愛德華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不管怎樣,你需要換一換衣服,你這樣子會令查理心臟病發作的。我會讓愛麗絲給你找件衣服換上的。”他又大步流星地從廚房門走出去了。
我焦急地看著卡萊爾:“他非常難過。”
“是啊,”卡萊爾也認為如此,“今晚發生的事情正是他最害怕的。你因為我們的身份而遭遇危險,險些喪命。”
“那不是他的錯。”
“那也不是你的錯。”
我把目光從他那睿智迷人的眼睛上移開,沒法認同他的看法。
卡萊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