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將近一半時,哨馬突然開口了。
萬回低頭,他看見哨馬正試圖睜開眼睛,可是已經睜不開了,那雙眼睛就像被強光刺痛那樣顫抖地眨著,眼角流出黃色的液體。
內心裡有一個聲音在警告萬回,快放下他吧,是時候了。
萬回把哨馬放在了冰上。
但他沒有走,他緩緩地蹲下來,半跪在哨馬身旁。“我等你休息一下,你要能走,咱們再接著走。”他說。
他覺得哨馬其實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了。
刺青那邊的手電,早已閃了好幾下,萬回堅定不移地舉起手,表示要再等。可是他難過得想哭,眼前的哨馬,蜷臥在地,頭磕著冰,奄奄的氣息吹起嘴邊一點粉塵,冰面是如此的荒涼,無所依仗。
哨馬閉著眼睛,慢慢抬起了一隻手,像要碰觸什麼。
於是萬回湊近,讓那手碰到自己的臉,哨馬的手摸索著來到他脖子後邊,把他拉進,一直到兩人額頭頂著額頭,他能感覺到哨馬的面板溼涼浮腫。
生怕對方聽不見,哨馬此時才微弱地說:“我覺得你越來越像一個人啦……”他的嗓音已經變調了,口中傳來血腥和腐敗的氣味。
萬回問,是誰。
哨馬說:“像苗老三。”
萬回擰了把酸溜溜的鼻子,笑道:“我看你是病糊塗了。”他沒有再叫哨馬起來,他不忍心,也明白哨馬真的起不來了,他只想再陪他一會兒。
然而哨馬卻用力,摁了一下他脖子,“快走!”
刺青又打了一次手電,距離太遠,他看不清他們在幹什麼,只知道他們停住不動了,哨馬好像躺在了地上,而萬回則緊挨在他身邊。刺青希望萬回能立刻過來,這樣呆在冰面上太危險了。
萬回依然遲遲沒有動身。
刺青把包丟下,走下
臺階,他的腳無意中蹭到了冰蓋的邊緣,鞋尖挫下了一小撮冰。起初他並沒有在意,他低下頭。
接著,他的眉頭漸漸擰緊了。
他蹲下,捻起一小撮冰晶體,在手指的指腹間搓了一下,那是一種茶垢色,顆粒感,然後湊到鼻前一嗅。
他的臉色一下變了,唰地抬起手電。
“糟了,這些不是冰!”
突如其來的一聲“快走”,萬回懵住了。
“快走啊,”哨馬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那些東西就在下面,你得趕快……離開這裡……”
在說什麼?什麼在下面?
哨馬的側臉貼著冰,嘴唇無聲地嚅動。
萬回眨了一下眼,然